於5月25日逝世的楊絳,通曉英文、法文與西班牙文的,可說是一名傳奇人物。曾經歷過文革的她,一生累積了許多被世人公認是最優秀的翻譯作品,還有許多膾炙人口的劇本及散文創作。
楊絳的簡略生平
楊絳是江蘇無錫人,她於1911年7月17日出生於北京,本名楊季康。她在大學時,雖曾獲得到美國深造的機會,但熱愛文學的她,卻毅然決然地放棄出國,留在國內報考清華大學,好繼續研究她鍾愛的文學。而這個決定,也讓她結識了後來也成為知名作家與文學研究家的錢鐘書,婚後不久,兩人便相伴前往英國牛津大學深造。
然而,在他倆攜女返國後,卻在1966年碰上了文化大革命。楊絳與錢鐘書都在文革中被「揪出」,每日上班時各自掛著「資產階級學術權威」罪名的牌子,後來錢鐘書更被下放到河南干校。不過,即使經歷過這樣的災難,楊絳與錢鐘書卻未曾有絲毫消沉不振,兩人一直相互支持著對方,堅強地生活著。
只是,在兩人終獲自由後,楊絳的獨女錢瑗和丈夫錢鐘書卻在1997、1998年時相繼去世,後來,她便一直和保母住在北京。
如今,楊絳雖已離世,卻留下諸多精彩的作品,供我們細細品嚼其中深意。
在此附上楊絳作品《我們仨》的第一部〈我們倆都老了〉,與諸位分享。
有一晚,我做了一個夢。我和鐘書一同散步,說說笑笑,走到了不知什麼地方。(圖片來源:Pexels)
我們倆都老了
有一晚,我做了一個夢。我和鐘書一同散步,說說笑笑,走到了不知什麼地方。太陽已經下山,黃昏薄幕,蒼蒼茫茫中,忽然鐘書不見了。我四顧尋找,不見他的影蹤。我喊他,沒人應。
只我一人,站在荒郊野地裡,鐘書不知到哪裡去了。我大聲呼喊,連名帶姓地喊。喊聲落在曠野裡,好像給吞吃了似的,沒留下一點依稀彷彿的音響。徹底的寂靜,給沉沉夜色增添了份量,也加深了我的孤淒。往前看去,是一層深似一層的昏暗。我腳下是一條沙土路,旁邊有林木,有潺潺流水,看不清楚溪流有多麼寬廣。向後看去,好像是連片的屋宇房舍,是有人煙的去處,但不見燈火,想必相離很遠了。鐘書自顧自先回家了嗎?我也得回家呀。我正待尋覓歸路,忽見一個老人拉著一輛空的黃包車,忙攔住他。他倒也停了車。可是我怎麼也說不出要到哪裡去,惶急中忽然醒了。鐘書在我旁邊的床上睡得正酣呢。
我轉側了半夜等鐘書醒來,就告訴他我做了一個夢,如此這般;於是埋怨他怎麼一聲不響地撇下我自顧自走了。鐘書並不為我夢中的他辯護,只安慰我說:那是老人的夢,他也常做。
是的,這類的夢我又做過多次,夢境不同而情味總相似。往往是我們兩人從一個地方出來,他一晃眼不見了。我到處問詢,無人理我。我或是來回尋找,走入一連串的死胡同,或獨在昏暗的車站等車,等那末一班車,車也總不來。夢中淒淒惶惶,好像只要能找到他,就能一同回家。
鐘書大概是記著我的埋怨,叫我做了一個長達萬里的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