佈置靈堂。(攝影:乙欣)
前陣子剛參加完大姨的葬禮。由於,事先得知大姨病重,因此並無太多的驚惶與慌亂。事後,可以慢慢回憶與大姨的相處經過。倘若,人的逝世過於突然,不僅令人措手不及,傷痛亦是無以復加。
佈置靈堂。(攝影:乙欣)
生與死
死亡,因為與「生」對立,因為不可預知,因為不可閃避,因為渺渺茫茫,令人增添敬畏與恐懼。
因為生命有死亡如影隨形,所以才要把握在世的日子,莫怪乎詩詞中道「勸君惜取少年時」。眾人總在光陰奔赴的旅程中不斷推進,不斷締造人生的成績。
可是,令人失落又不解的是,既然付出心血在經營生命歷程,那麼為什麼我們執意追求的榮華富貴、卓越超凡、幸福快樂等繽紛繁雜的光彩,會因為死亡,而一瞬間就通通消逝了呢?所謂的「生帶不來,死帶不去」,讓人在面對存活在世的時光,不得不嘗到些許傷感與徬徨。倘若,碰上突如其來的親人離世,或是在處理逝者繁雜的後事,也許令內心隨之增添了不少、對於不知死亡何時降臨己身的莫名憂懼。即便情緒再如何難以遏止,這都是人生的必經之路,我們總得學習放下情緒的牽扯與繁重的執著。
亡者留給後人的
佈置靈堂。(攝影:乙欣)
此次葬禮結束,帶給我的衝擊,並非全然是對於死亡的困惑。更多的念想,是反覆自往昔記憶中,追索著一生未嫁的大姨的身影。曾經與大姨彼此間的攬觸,在她過世後,竟然轉化成為記憶的片段,再無實質撫觸的可能。過往因為彼此意見不合的情緒波動,也只消解成回憶,讓我彷若一位旁觀者,遙望、捕捉著那時候的自己與大姨,再度體會「人生是不能重來的」。
我們都知道亡者留給後人的,儘是他(她)生前為人處世的影像,那麼,我們又該如何建構自身,以期望自己留給後人的印象,是符合自我的希冀的?
記得曾聽長輩言說,當這些能夠緬懷亡者、擁有與亡者相關的記憶的人又相繼逝世時,再無人可訴及亡者的生前事時,這個時候,亡者就是真正消逝在世間了。無論是初次聽見亦或是後來再聽到此話,都覺得甚有道理。
不過,亡者留給後人的記憶的多寡又與陪伴的時間、彼此情感的深淺有所牽涉。聽起來,有些現實,有些令人傷感,但這都是最實際的真實狀況。
關於大姨的追憶
花籃的佈置。(攝影:乙欣)
雖然與大姨都是逢年過節才會碰到面,相處時間不算長,但對於這位長輩的基本印象是:孝順父母、認真工作、嚴肅、省吃儉用、吃食清淡。由於,大姨的處理事情較為嚴肅、性格偏凶,因此後輩與之相處多半感到有些距離。在大姨病逝前,有了短暫的相處,那時候才再探觸到大姨的生活。
以前對大姨的想法,多半與外公外婆有所關聯。因為大姨相當孝順,不願讓父母操心。外出工作的大姨時常打電話回家問候父母,還分擔老家的生活開銷與房屋修葺。記得媽媽曾提起,外公生病時,大姨肩負起照顧病父開刀的重任。近年來,自外婆中風後,大姨每週不辭辛勞地自臺北搭車南下,到臺南照顧病母。印象中,時常見到大姨餵食外婆的畫面。然而,在自小的生活環境之外,大姨的生活,似乎是一段又一段豐碩的學習歷程。
大姨精通插花、織毛衣,另外還學習了深奧玄妙的易經。大姨擅長織毛衣,這是媽媽讚不絕口的事情,而我則因年幼怕痒、不懂長輩疼惜而一再拒絕毛衣。現在想來,以另外一種方式來承接大姨的心意,或許能讓她稍感欣慰吧。
當我翻閱著大姨前往日本觀看插花展的照片時,一旁的她輕聲說道:「還沒教你們怎麼學插花。」當我一轉身,即可見滿桌的易經書籍。面對病重的她,我無語以對。真不知究竟錯過了多少能夠理解這位長輩的內心的事物。
花籃的佈置。(攝影:乙欣)
當大姨逝世,長輩們為了處理大姨的身後事,而於靈堂前穿梭時,我最常聽見的一句話是:「她很會插花,所以花籃要……」這是大夥兒將對大姨的諸多感懷,化為再精簡不過的話語,努力達成可能會符合大姨喜歡的目標。
我想,大姨留給大家的,不僅僅關於她擁有插花技藝的印象,更多的是關於獨身的她,顧守父母的身影。將不在身邊的父母視為重心的她,遺留給我們的,是無形的叮囑,是一種似有若無的呼喚,提醒我們懂得照顧最親的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