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5年01月29日訊】編者按:本網站專欄作家、81歲的老作家鐵流先生,9月13日在北京以「尋釁滋事」的罪名被中共警方帶走並遭非法刑事拘留,現已被轉送到成都關押。1957年他曾被中共劃為右派遭勞改關押,蒙冤受屈長達23年。鐵流先生也是本網站《往事微痕》欄目的創始人與主要撰稿人之一,《往事微痕》內容都是當事人在反右、文革等運動中親歷、親見的事件。現將鐵流先生以及《往事微痕》此前投稿給本站的部分文章整理後陸續重新發表,以饗讀者。
1949年,毛澤東向全世界人民「宣告」:中國人民站起來了!到底中國人民站起來沒有?我說,「他老人家」不但站起來了,全國到處都是他揮臂的巨幅塑像,不但站到天安門上,還霸佔著人民廣場一大塊地方。他雖然死了幾十年,可陰魂不散,至今還籠罩著中國人民。他是魔鬼,他是撒旦,遭難的不僅是知識份子,還有千千萬萬的工人、農民。
記得1961年9月16日,馬屁詩人郭沫若自重慶乘船東出夔門前往宜昌,當輪船行經巫山峽口時,郭沫若抬頭仰望北岸高聳入雲的文峰,忽然看見文峰之巔書寫著碩大無朋的「毛主席萬歲!」五個字,「壯闊磅礡」,好似從天上飛落,五字相連,差不多佔去了半座山的高度。一生觀盡天下風雲、唱盡頌歌的他,被這驚人的「氣勢」震動了,認為不能錯過獻媚時機,於是寫下《過巫峽》的五律詠嘆:「奇峰十二座,領袖萬斯年。」
誰能「萬斯年」?83歲就完蛋了。馬屁詩人郭沫若在小序中說:「山身豎刻毛主席萬歲五字,塗以白堊,甚為顯著,估計字徑當逾十米。」其實郭沫若在這裡犯了一個小小的錯誤,他憑肉眼作出的判斷與事實相去甚遠,那副標語何止」字徑當逾十米」。準確的數據是:每個字長寬各十丈(33.33米),每筆寬一丈(3.33米),每個字佔地1100平方米,五字和一個感嘆號相連,外加字間距,超過了6000平方米。我們知道,一個籃球場的面積是420平方米(28×15),而這幅標語的每一個字,都比兩個籃球場加起來還大出了260平方米,整幅標語約等於15個籃球場。
這是迄今為止人類製作的最駭人聽聞的無可比擬的標語!也是超過歷代帝王歌功頌德的「巨作」。可誰知道為制這幅「巨作」,死去多少右派份子?現在就向全中國人民講述這個製作前後的故事。
初試身手一幅標語三十里長
1958年,中國掀起了大躍進的狂瀾,在廣袤的神州大地上,「趕英超美」,「大煉鋼鐵」,「一天等於二十年」的口號聲一浪高過一浪。3月裡,中共中央在四川成都召開了政治局擴大會議,毛澤東在會上繼續批評反冒進,並提出了他對個入崇拜的看法,他認為,個人崇拜中屬於正確的部分是必須崇拜的。他的態度,直接導致了新一輪個人崇拜的開始。在第二年的廬山會議上,毛澤東又發動了對彭德懷的批判,從而引發了全國範圍內的反右傾思想運動。巫山縣委為了緊跟毛的部署,在1959年10月召開了縣委擴大會,動員全縣人民迅速開展反右傾思想運動,巫山之巔的驚世大標語就是在這種特殊的背景下問世的。
巫山縣委一班人決定用一種特殊的方式來表達自己對反右傾思想運動的積極態度,經過反覆研究,最後一致通過,在聞名世界的巫山峽南岸東起楊柳坪,西至下馬灘長約30華里的範圍內,製作一副「高舉總路線偉大紅旗奮勇前進」的超大型標語。
這個「宏偉的計畫」是這樣分步實施的,首先在長約30華里的範圍內選出13座面向長江的山峰,在每座山峰上安排一個字;然後將作字的山壁上的全部植被鏟除乾淨,不留一根草;最後再用石灰漿在每面山壁上澆出一個長寬各10米的大字來。
在令人望而生畏的險峻陡峭的巫峽絕壁上去執行這一任務,隨時都有生命危險,一般的人是不願幹的,於是右派份子便成了最好的人選。
就在製作超大型標語的「宏偉計畫」通過後不久,縣裡舉行了一次右派份子評查摘帽的會議,140多個誠惶誠恐的右派份子被集中到縣政府招待所裡,主持者要求他們充分反省自己的「反動思想」,加強勞動改造,爭取早日摘帽,回到人民的陣營裡來。會上當場宣布首批摘掉廖希富,黃永鑫,瀋祖富,羅春玉,彭會志,王瑞全等七人的帽子,這在右派份子中引起了強烈震動。從這七個人身上,右派份子們看到了摘帽希望,而那正是他們的最大渴求。接下來,就有70餘個右派份子被組織起來,參與了製作超大型標語的「光榮任務」,他們都希望能借這個機會好好改造,重新做人。
正是秋高氣爽的時節,右派們在向組織上誠懇地表示了「改造」的決心後,登上巫峽南岸高高的山峰,開始製作這幅長30華里的超大型標語。
在幽深秀麗的巫峽群峰之上俯看長江,應該是一件很有詩意的事情,但是事實上並不是這樣。因為那實在是太危險了,而且勞動強度之大為一般的人所難想像,更難以忍受的是,右派們是在飢餓中堅持著這種高強度的勞動的。那時他們每天的糧食定量只有200克!然而奇蹟發生了,右派們抱著「認真改造」的信念,忍著飢餓,忍著勞累,每天起早摸黑地埋頭苦幹,一個月後,一條曠古未見的大標語出現在巫峽的群峰之中。
「高舉總路線偉大紅旗奮勇前進」13個大字實在是拉得太遠了,每個字相距2華里以上,用肉眼很難同時看到兩個字,乘船逆江而上,要一個多小時才能把整幅標語看完,更惱火的是,如果是乘下水船,這條標語就必須反著念,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在說什麼,顯然違背了創意者的初衷。
再創奇蹟右派份子演繹激情
對於第一次超大型標語製作的經驗和教訓,縣裡進行了認真總結,覺得應該尋找一種新的方式來繼續進行宣傳。
這時有人建議,在巫峽西口的文峰上製作一幅「毛主席萬歲」標語,標語垂直排列,乘上水下水輪船的過客都可以一目瞭然。這一創意馬上得到了縣裡的批准。經研究決定,還是由那些需要認真改造思想重新做人的右派份子來完成這一「光榮」的政治任務。
屹立巫峽西口北岸的文峰(又名驅熊山、箜篌山),為著名的巫山十二峰之一,山形巍峨突兀,氣勢雄渾莽蒼,扼全川之咽喉,為巫峽之標誌,因山峰尖峭如巨筆插天,故稱文峰,清代在其上建文峰觀,成為巫山勝景。文峰山體陡峭,坡度多在60度至70度之間,而臨江一面之絕壁斷崖,則如同刀劈斧削,要在上面製作標語談何容易!
但是,那是一個「創造人間奇蹟」的時代,沒有什麼不能做的。
縣委組織部專門就標語製作召集近100名右派進行了動員,要求右派們聽從指揮,戰勝困難,在完成這一「光榮」任務的同時認真改造思想。由於標語與文化有些關係,又特地把文化館的幹部羅典範抽調出來當負責人。隨後進行了分工,按照不同工種成立了「鏟字組」、「牽字組」、「兌漿組」、「背漿組」、「潑漿組」和「後勤組」等。為了真實地記述這段歷史,請允許我們將目前能回憶起部分參與者的名字記在這裡:
廖希富、黃永鑫、瀋祖富、羅春玉、彭會志、王瑞全、陳傳星、王澤蘭、管孟春、王明建、李傳賓、劉慶渝、張德富、王席禮、雷志遠、李如明、王昌華(女)、曾憲明(女)、宋文彬、劉仁佐、李經燦、葉明松、代子芳、蘇澤銀、張玉貴、成錦憲(女)、黃權武、何本立、王祖高、劉祥飛、黃明生、羅明漢、周俊德、溫熾昌、任舜德、吳昌鑫、陳永軒、楊裕林、陳文清、向明堯、譚明生……
創造「人間奇蹟」的這一天來到了,1959年12月初的一個早晨,一支由右派份子組成的施工隊伍開始向文峰進發。
正是隆冬天氣,長江上朔風怒號,巫峽口波濤洶湧,天地之間氣象蕭森。眼前的景象很容易讓人想起杜甫的詩句:「玉露凋傷楓樹林,巫山巫峽氣蕭森。江間波浪兼天湧,塞上風雲接地陰……」肩負「重大政治任務」的右派份子們一個個背著背包,扛著鋤頭,挑著撮箕糞桶,冒著嚴寒努力地向文峰觀下的梨子坪攀登。天氣太冷了,從他們的嘴裡呼出一團團的白氣。他們大多是知識份子,以前很少攀登如此陡峭的山峰,此時感到雙腿一陣陣的發軟,但是他們不敢叫苦,他們深知這次任務特別重大的「政治意義」,而且對於他們來講,這也許是人生的一次機遇,說不定表現得好就會有摘帽的希望。他們心裏明白,等待著他們的將是異常艱苦的工作,但是到底會艱苦到什麼程度,則完全無法預料。他們尤其沒有想到,就在他們一起登山的隊伍中,有七個同伴會把生命獻給這項前所未聞的工程,把屍骨永遠拋在荒涼的巫峽險峰中。此時,仰望巍峨人云的文峰,俯看腳底滾滾的長江,他們除了自己為自己壯膽,已經別無選擇。
梨子坪是文峰半腰的一個小山村,那兒有一快小小的平地,住著十來戶農民,除了院落外,都是坡地,蒼涼而貧瘠。農民鄉親們迎來了這群特殊的客人,他們世世代代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多的城裡人來到這裡,當然更沒有聽說過要在壁立的巫峽口上去刻寫「毛主席萬歲」的超大型標語,當下小山村裡像過節一樣熱鬧。農民們把茅屋土舍打掃乾淨,在地上鋪上草,施工隊員們就像「山頂洞人」一樣住下來了。
施工隊有自己的伙食團,就在農民家裡架鍋造飯。當時大飢荒已經開始了,巫山縣農民的生活非常困難,秋天裡,大部分公共食堂已經斷糧,浮腫,死人現象已經發生。萬縣地區地委和行署知道巫山的災情後打算供應750萬斤糧食以救災,可是由於剛剛雷厲風行地進行了反右傾的運動,巫山縣的幹部們怕戴」右傾」帽子,明明知道飢荒已經出現,卻既不敢如實上報,更不敢接受救災糧,在此生死關頭,縣委卻在全縣號召討論「自己生產未搞好,要不要國家供應」的問題,殊不知就在一天天的熱烈討論中,飢荒卻日甚一日的蔓延開來。這苦了奮戰在巫峽口上的右派份子們,他們把250克(比上次增加了50克)糧食分成三份,一日三餐,摻上清水加上牛皮菜煮成稀粥果腹,至於肉和油則完全是夢想,甚至連夢中也沒有想過。就這樣,他們萬分艱難地開始了「毛主席萬歲」超大型標語的製作。
雪花飛舞巫峽絕壁驚心動魄
巫山縣文化館副館長呂炎林受命設計了標語的書寫方案,為了顯示大躍進的氣勢和表達對毛主席的忠心,呂炎林將標語設計為每個字長寬各十丈(33.33米),每筆寬一丈(3.33米),每個字佔地1100平方米。標語從山頂豎排而下,五字連綴,可及山半,過往行人仰視時會有驚心動魄的感覺。堪稱開天闢地以來舉世無雙的真正意義上的大手筆。
呂炎林設計好方案後,即帶領有關人員爬上山頂踏勘地形選擇地段,最後確定在文峰向南偏東的山壁上劃出一大片來製作標語,這個地段面對巫峽西端相對平緩的大寧河寬谷,視野比較開闊,數十里外就能看見,同時,從下遊方向也比較容易仰視。
接下來,呂炎林指揮「牽字組」拉起長長的繩索,在山壁上放樣作字。呂炎林的美術才能得到了最大限度的發揮,想想看,每個字1100平方米,他要怎樣才能把間架結構擺佈勻稱,一般的書畫家創作時可以先在牆上做初稿,然後退後幾步看看效果,再作下一步的修改,可是呂炎林是沒有這個條件的,他要看到自己草稿的全貌,必須到幾里路以外去才行。
我們不知呂炎林是怎麼開動腦筋克服種種困難的,總之,他是「勝利地」完成了五個大字的勾畫。在拉繩放樣劃線後,人們用石灰順著線灑過去,終於將「毛萬歲」比例協調地安排到了文峰陡峭的山壁上。
「鏟字組」的任務是順著劃好的石灰線用鋤頭一鋤一鋤地在山壁上將字形鏟出來,這有些像在彫刻一座山體,用的工具是最原始的鋤頭。巫山峽的山上處處是荊棘,處處是叢莽,有很多地方自開天闢地以來從來沒有人跡,那些盤根錯節虯曲偃蹇的草木深深地植根於堅硬的山壁上,也許是不願意離開自己生存的土地吧,要連根鏟除它們還真不容易,「鏟字組」的人們很費了些勁流了些汗才將山壁清理出來,硬是用鋤頭在6000平方米的山體上彫刻出了「毛主席萬歲!」。所謂筆畫,其實就是一道道在山壁上挖出的深而寬的槽子。就這樣,先後共挖爛了200把鋤頭。
整個工程是流水作業,「鏟字組」在山壁上鏟字時,其它組的人並沒有閑著,都在分別忙碌著。
最辛苦的是「背漿組」的成員。高高的文峰上既沒有石灰也沒有水,石灰和水都要從六七里外的江東嘴運來,而惟一的運輸工具就是背簍。「背漿組」的人們頻頻往返於江東嘴與梨子坪子之間,運回一定數量後就由「兌漿組」將石灰兌成灰漿,再背到製作現場去。
這時已經是數九寒冬,北風呼嘯,雪花飛舞,文峰上凍雲沉沉寒氣凜冽,右派們的手足整天被石灰水浸泡,已是皮開肉綻,但是任務卻一點也不能少。「背漿組」的人們在一陣緊似一陣的寒風中背著灰漿往山上運,灰漿在背上隨著步子晃蕩不已,一旦蕩出就是浪費行為,那就是新的犯罪,誰也吃罪不起,所以絕對不敢有一點疏忽,何況坡陡路險,身邊是萬丈深淵,腳下是滾滾長江,稍有不慎,後果更不堪設想。
有資料顯示,整個工程共用了石灰漿20萬斤,按每人每天往返三次每次50斤計算,「背漿組」的人們用自己的血肉之軀揹負著石灰漿登上文峰共計4000人次。
往挖好的槽子裡澆潑石灰漿就是「潑漿組」的事了。要想在山壁上找一塊小小的平地放桶是根本不可能的,「潑漿組」的人只好把灰桶底端得一邊靠在山壁上,將灰桶夾在胯下,然後像猴子一樣,一手攀住山壁,一手抓緊木瓢往先挖好的筆畫裡潑澆石灰漿,就這樣一瓢一瓢地潑澆,平均潑澆石灰漿厚10厘米,直到把6000平方米的面積潑澆完。這種極其驚險的場面,現在就是用重金請那些飛檐走壁的武林高手來恐怕也難以完成了,而當時竟是由一些戴罪之身的書生氣十足的右派份子來完成的,真是匪夷所思!
為了加強對右派份子的管理,白天忙了一天後,管理人員晚上便召集各組組長開會,進行總結評查,安排第二天的任務,總之是一點不能鬆懈的。
飢荒奪命摘帽未成身死野山
天氣奇寒的日子,飢荒也越來越嚴重了。
250克糧食加牛皮菜度過一日三餐的生活也漸漸難以為繼,原因是牛皮菜已經吃光了,但是不論怎麼,是絕對不能說肚子餓的,那是對總路線的「污蔑」。後勤組的人們便滿山去尋找勉強可以充飢的野菜,把黃蒿、地米菜都挖了回來,和著那點可憐的糧食熬成稀粥,努力讓一個個羸弱的生命能維持下去,能堅持攀登上山崖去完成那個重大政治任務。
偶爾有的人請假回城,便想方設法去買些「食母生」、「艾羅補腦汁」、「辣椒丁」、「橘精酒」等凡是可以吃的東西回來,盡量增加一點熱量,保持體力,以完成勞動定額,爭取有個較好的表現,早日摘掉右派帽子。
然而,空前的大飢餓正以愈演愈烈之勢席捲而來,「非正常死亡」的人數與日俱增,這些苦戰在巫峽之巔的右派份子豈能倖免,由於營養太差,勞動強度太大,精神負擔太重,在很短的時間內,就有七個右派份子慘死在天寒地凍的巫峽裡。
陳文清,一個勞動態度非常「端正「的右派份子,他是「兌漿組」的成員,他天天都努力地工作著,從不叫苦叫累,即使到了最艱難的日子,他也硬挺著。那一天,他對同伴們說,「加油干,爭取早摘帽!」誰知這竟成了他的遺言,就在第二天晚上,他就因飢餓死去了。他直挺挺的僵臥在冰涼的地鋪上,被人發現時已經死了很久了。他最終沒有實現摘帽子的願望,戴著右派的帽子去了另一個世界。
向明堯是個身強力壯的人,可以背著100多斤重的石灰登上陡峭的文峰,可是由於飢餓難耐,身體一天天垮了下來,開始還有野菜可以充飢,後來野菜也不多了,在和飢餓進行了數日的對抗後,也終於離開了人間。
縣衛生局的右派謝會鑫,人稱謝胖子,因為不堪飢餓,喝「辣椒丁」致患病,倒床不起,一些人說他裝死,拉起來毒打,謝胖子本來就命在旦夕,怎禁得住如狼似虎的毒打,當時他被打得大小便失禁,連求饒的力量都沒有了。打手們見他沒有言語,俯身觀看,才知他已經死去了,於是便拖出去草草地埋在山坡上。那天晚上巫峽裡北風淒厲已極,嗚嗚的風聲在漆黑的夜裡像鬼哭狼嚎。
縣幹部文化學校教師陳永軒、縣公安局幹部楊裕林、縣府辦公室幹部譚明生、南峰小學教師張玉貴,在短短的兩月內,他們都先後悲慘地死去了。死時,他們都還年輕。
標語製作工地的飢餓狀況漸漸傳了出來,萬縣地區宣傳部副部長鮑恆茂到巫山檢查工作也瞭解到了其中的一些情況,鮑恆茂感到事情有些嚴重,再這樣下去不是辦法,他向巫山縣委提出,應該適當的給標語製作人員一些照顧。在徵得有關單位同意後,右派們得到了每天增加供應二兩黃豆、三錢食油(均為16進位)的特殊優待。當他們吃到珍貴無比的油和用黃豆拌菜做成的菜豆腐時,一個個眼中噙滿了淚水,感激之情溢於言表,表示一定要加倍努力,用實際行動來感謝「黨的關懷」。
正好此時由重慶駛往外地的一艘運糧的船在文峰下的箜篌沱觸礁翻沉,所載糧食被打撈起來後就近處理給巫山居民,一斤定量可買三斤「水濕米」,巫山人為之欣喜不已,好像天上掉了餡餅一樣。這對於標語製作工地上那些掙紮在飢餓線上的人,無異於雪裡送炭,他們終於在瀕臨死亡的最後時刻活了下來,從而也加快了標語製作的進度。
1960年4月,人類歷史上最大的標語終於出現在巫峽之巔,佔地6000平方米的「毛主席萬歲!」展示在世人眼前,聳入雲霄的青青的山壁上,用20萬斤雪白的石灰漿寫出的標語異常顯目,輪船順江而下,在數十里外就可以看見那條用生命和鮮血換來的驚世大標語,巫山縣委的人臉上露出了「幸福的微笑」,雖然那時飢荒正在奪去越來越多的人的生命。
一個著名畫家懷著「無比敬仰」的心情來到巫山,在仰望了這一人間奇蹟後欣然揮毫作畫,題為《與江山同壽》,發表在《人民日報》上,本文前述郭沫若的詩篇不久也發表在《人民日報》上,一時,巫山的超大型標語成了「中國的驕傲」。
濤走雲飛惟有文峰依然如故
濤走雲飛,潮起潮落,就在這幅驚世大標語落成後的第二年,巫峽裡的那些綠樹青草又蓬蓬勃勃地生長起來,而那些用石灰澆注出的本來很顯眼的標語卻漸漸被雨打風吹去,變得暗淡無光,巫山縣委多次派人上山修補,也無法使標語重放光彩。到了1963年,標語的色彩褪盡,最後終於從人們的眼中完全消失,巫山峽口又恢復了自己的本來面目,變得一片蔥蘢。
又過了13年,毛澤東在億萬人民「萬壽無疆」的「聲聲祝福」中離開了這個世界。
就在寫這篇文章時,我們又一次仰望巫山峽口高高的文峰,它頭上依然是蔚藍的天宇,腳下依然是碧綠的江水,一切在它身邊發生的轟轟烈烈的事情,就像被滔滔江水捲走了一般,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只有古老的文峰,在笑看人間演出的一幕幕悲喜劇之後,依然高高地聳立在天地之間。郭沫若如果重過三峽,不知將作何想法?我忽然想冒昧改寫郭沫若當年的詩句,作為40多年後對歷史的反省:
領袖萬斯年已矣,奇峰十二座依然!
難道不是嗎!
末了,我們要告訴大家,當年標語的製作者至今仍有許多人健在,他們都已經成了白髮老人。在回憶起那段往事時,他們記憶猶新,許多當年的場面,彷彿就在眼前。謝謝他們接受採訪,提供了許多材料,他們的名字是:劉仁佐、李經燦、葉明松、羅典範、王昌華(女)、黃永鑫……。他們現在依然生活在巫山,日日面對著那座曾經讓他們斷魂的高高的文峰。
「往亊微痕」供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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