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是帶著一種非常不現實的浪漫憧憬,而選擇西塘作為出行的目的地的。
喜歡這個發音優美的浙江名鎮,從圖片、文字介紹和驢友的推薦裡,感覺到絲絲縷縷的古意闌珊。於是幻想,在西塘的某個夜晚,靜坐橋頭,守望一輪瑩澈的圓月,任思緒游弋於幽深的蒼穹。但是如一貫的理想與現實嚴重脫節,到達嘉善的時候,居然是大雨滂沱。只能打車到了西塘。和櫻失落地佇立在獅子橋高大的廊檐下,等待預定的江凝聚客棧的老闆來把我們接走。
在古老、黑暗的長街的石路上,前行,轉彎;再前行,再轉彎。臨街的商鋪早已關門,雨水將街道洗得一片肅穆和光潔。
最後,終於在一條不太寬的河邊,跟隨老闆進入一家外表看起來很具歷史遺韻的民居。後來得知,那條泊著幾條小船的河港,叫裡仁港。
進了院子,進了堂屋,熱情的老闆娘把我們帶進了仿古的客房。彫花的大木床,一扇門有些不結實的衣櫥,簡潔的梳妝臺兼床頭櫃,很學究的高背大椅和高腳茶几,使人恍若隔世,彷彿身處明清時代某個重門深鎖的閨閣之內。
寫字臺抽屜上彫刻精美花紋的銅蝴蝶,令我想像著,也許歷史又無情地塵封了一位名門閨秀的驚世才情;而潔淨如新的飲水機,略有些陳舊的壁挂空調和小巧的衛生間裡的現代化衛生設備,又將我的暢想理性地收回21世紀。
屋外是一個美麗幽雅的庭院。屋檐很寬闊,底下放置一對竹製躺椅和小矮几。院子的花牆下,錯落點綴著盆景和閑草,在雨後的薄霧中,顯得寧靜而清新。
大早起來,和櫻去逛老街、尋吃地方風味的早點。一種筍肉燒賣,一客10只,每隻僅有寧波湯團大小,玲瓏可愛,褶子捏得細緻,微微透明,疊在一起,如輕綻的康乃馨。一籠剛剛蒸好的燒賣端上桌,熱氣氤氳裡,淺黃的康乃馨們,就密密地開放在小巧的籠屜裡。
其味之鮮香嫩滑,不可名狀。以致我和櫻也和當地女孩一樣,輕而易舉就解決了一客,外加一碗同樣鮮美的小餛飩。之後,不但每天的早點,甚至午餐也非它莫屬。
石皮弄是一條很窄很長的小巷,倘若相扑運動員來此,一定是縱然側身也難以通過。
站在深巷的盡處,仰望班駁黯淡的高牆,沈重的壓抑就這樣逼仄過來。
在煙雨長廊上漫走,活潑的笑聲,各地的方言和雜沓的腳步,沖淡了初晴的空氣裡淺淺的詩意和懷舊的憂傷。
無論是門廳開著旅行者酒吧的陳家老宅,還是早逝的上海市長倪天增故居,一路看去,小橋、流水、古院、漁舟……無不滲析出濃濃的滄桑。原生態,沒有矯飾;濃郁的生活氣息,千年的磨礪給西塘留下了觸目皆是的時光之傷,而現代的文明,在這個從容的地方,也無法表現出咄咄逼人之態。這就是被稱作吳根越腳的西塘別於商業氛圍濃厚的周莊、同裡等其他江南古鎮的地方。
桐村雅居的剪紙大師錢錦銘先生的藝術造詣,像西塘的流水,沉靜而深厚。在二樓他的個人作品展覽中流連。很小的時候,就在國內著名的報刊上看到過這些精緻的剪紙做的報花,或者連環畫,但是那時,沒有記住它們的作者。此時,眼前這個衣著簡樸、枯瘦堅毅的男人,依然能夠雙管齊下地同時用左右兩手書寫毛筆字,用紅色的宣紙剪出形神兼備的人物、動物形象剪紙。
天,直到我們離開西塘,才徹底放晴,所以西塘的月亮,始終無緣得見。卻是一直縈繞在夢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