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4年01月01日訊】我的家鄉是關中平原一個不起眼的村莊,布局規整,東西走向,南北居家,隔渭水與秦嶺遙遙相望。夢裡夢外,小時候生活在村莊的某個場景、片段,會沿某條熟悉的路徑,走向前臺,那些溫柔的記憶頓時會活躍起來。
早晨從炕頭爬起來,扭轉窗戶活動木栓,拉開兩扇薄木板,白亮亮的光從木格子窗欞照射進來,我可以看見院子裡熱鬧的景象,麻雀們在柿子樹上吵鬧蹦跳,斑鳩於榆樹枝椏間徘徊,布谷站在高高的椿樹頂縱情高歌,土雞們則在牆根低頭懶散地覓食。
窗臺是一排藍磚,母親平常打掃得乾乾淨淨,我趴在上面寫作業、畫畫、看書,有時也在上面玩「開火車」的遊戲。「開火車」其實很簡單,拿撿來的廢鋼鋸條,用手捏住,鋸齒向上,平滑的一側貼著藍磚移動,循環反覆,藍磚表面凹出一條條軌道,幾塊橡皮擺出車站,我掌控「火車」在其間穿梭運行。
春天,微風徐來,一陣清新的氣息從木格子窗欞穿透,那是田野水靈的麥苗、地埂青翠的小草和芬芳的泥土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在屋內蕩漾,躺在舒服的被窩裡,享受這種溫潤、親切的滋味,很是讓人陶醉。
盛夏,悶熱難耐,窗戶晚上也大開,清涼的風擁擠進來。麥收季節,大人們起早貪黑,割麥、打麥、晒麥,從木格子窗欞能夠看見房前屋後、街頭巷尾,拉運麥子、手執鐮刀的人。村頭鐵匠鋪的爐火呼啦呼啦一刻不停地燃燒,叮叮噹噹的錘聲清脆地傳來,渲染出鄉村的緊張和忙碌……木格子窗欞像是一個個鏡頭,在歲月裡收藏一個又一個難忘的畫面。
秋天,陰雨連綿,我喜歡爬在窗臺,透過窗欞看屋簷水像微小的瀑布而奔瀉,或晶瑩地滾落,「滴答滴答」有節奏地落在小水坑,彷彿婉轉的聲聲琵琶。院子金黃的顏色格外醒目,那是收穫的玉米。剝去外皮的穗子堆在屋簷,光鮮耀眼,留有部分外皮辮起來的穗子,有的圍著樹幹層層盤繞,有的成串懸掛起來,像精緻的工藝品。炊煙從木格子窗欞瀰漫開來,一頓頓香味四溢的飯菜,是農家向大地發出的感嘆,莊稼萌芽成熟,四季更替變幻,讓人對未來充滿希望。
冬天尤其是臨近新年,母親喜歡在有陽光的午後拿一塊乾淨的抹布,細細揩拭窗欞上的些許浮塵,扯淨風中顫抖的片片碎紙,就像給自家孩子洗臉一樣細緻,一樣溫柔慈愛。捏著幾角錢,我疾步跑到村裡的代銷店買回白紙,母親沿木格子窗欞刷層白面糨糊,再把白紙平整鋪上,粘貼窗花,輕輕壓實,灰黑的木格子窗欞變得白白亮亮、花花綠綠,清爽晃眼。
現在,家鄉的木格子窗欞已經基本消失,可留存在心中的那扇木格子窗欞,歷久彌新,總會以某種姿態抖落一身風塵,並且帶著傳奇而動情的故事,為大千世界傳遞一段曾經真實的存在與美麗安閑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