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3年12月28日訊】石文德的故事,可謂充滿傳奇色彩。一副輓聯「月沉湘浦冷,花謝漢宮秋」,身份卑微的他被楚王馬希範授水部員外郎；又因直諫被貶,最終匿跡於廟堂,安居山野,稼穡著述終其一生。
難能可貴的是,石文德主張耕讀並重,建立家訓要求以耕輔讀,致沙坊千百年來人才輩出,無愧賜封「儒林坊」之名號。
「儒林錫裡」石匾
一、歷史回眸
讀《後漢書》挑錯百餘條
沒進過書院讀書的石文德憑超乎常人的求知慾望,煉就其非凡的領悟力,成就善于思考的個性。
石文德出生於後唐昭宗天祐元年(公元904年),自幼便愛讀書。無奈家道貧窮,沒有機會接受名師教導,一腔讀書夢,就在少年時期追隨私塾學童的朗朗書聲中萌發。憑著聰穎的天性和過人的領悟力,他對每一本書都有自己獨到的見解。
20歲時讀範曄的《後漢書》,他便摘錄其中語病數百條,一一加以辯證。對此,《五代詩話》比較詳盡地作了記載:石文德……讀範曄《後漢書》,摘其瑕瑩數百條辯駁之,識者謂史通不能過也。《後漢書》是當時讀書人公認的經典之作,石文德年紀輕輕就敢於對前人的不足予以客觀研判,難怪當時的讀書人稱之為奇才。
石文德沒有機會進書院,不熟悉書法、詩詞的章法。一個偶然的機會,他從一個讀書人遺棄的破箱子中得到一本晉代書法字帖和《殷璠詩選》,用心臨摹書法技巧,潛心領悟詩詞格律,進步神速。創作的詩詞,無論立意還是布局謀篇,超越同時代的讀書人。
雖有讀書改變命運的大志,但沒有參加科舉考試的經濟實力,也找不到可以推薦他參加科舉的賢人,石文德只能邊耕讀,邊尋找改變自身命運的機遇。
五代十國戰亂頻繁,石文德欲逃離戰亂,尋找安居的家園。他從甘肅武威一路南下,直至連州石角垌,石角垌秀麗的田園風光終於讓他止步,落腳平合鄉(今西岸鎮奎池村委會榕樹坪村),後搬遷沙坊。
連州市檔案局保存的咸豐11年重修的《石氏族譜》記載:太祖石文德於五代後唐明宗皇帝長興年間(公元930-934年)從武威郡卜基於茲沙坊平合鄉。
奔波荊楚地貌醜遭冷落
端午節,石文德賦《艾虎》長篇詩歌,天策府學士劉紹禹閱後稱讚:「文德當於文苑之雄也!」
為了一展平生抱負,石文德北上長沙。當時的長沙,由楚王馬希範執政,喜歡附庸風雅,仿照唐太宗李世民設天策府文學館,大量網羅人才,意欲輔助其振興「馬楚」大業。
石文德因此多次投書,獻詩文求見。馬希範認為石文德身份卑微,又「形質寢陋短小」(《五代詩話》),不耐煩地將他拒之門外。
憑著紮實的知識基礎及良好的心理素質,石文德沒有因為馬希範的屢次冷落而墜志,仍然保持追求理想的熱忱,積極參與長沙文人學士的各種活動。
一年端午,石文德在文人學士聚會中賦《艾虎》長詩,當時「天策府十八學士」之一的劉紹禹細讀之後,讚賞有加:「文德當於文苑之雄也!」便極力向楚王舉薦,然楚王先入為主,不樂意接納石文德。
負才獻輓聯官拜水部員外郎
五代十國時期的楚國,是湖南歷史上唯一以湖南為中心建立的王朝,史稱「馬楚」(南楚、馬楚國、馬楚政權)。馬楚全盛時,轄地極為廣闊,共22州,包括了今湖南全境和廣西大部、貴州東部、廣東北部的一部分地區。
馬楚政權政治上採取「上奉天子、下撫士民」、內靖亂軍、外御強藩等政策,使人民獲得了一個相對安定的環境,社會經濟得到了較快的發展。
馬希範在位時最寵幸的秦國夫人,系郴州剌史彭玕之女。可惜秦國夫人紅顏薄命,花樣年華便香消玉殞。馬希範傷心之餘,在學士文人中徵集輓聯,並表示重賞輓聯寫得好的人。
天策府學士們不遺餘力,欲盡展畢生才華,石文德亦獻輓聯十餘章。輓聯評比時,一副輓聯勾起馬希範痛失愛妃的愁緒:
月沉湘浦冷,
花謝漢宮秋。
細問之下,得知這副撼動他心靈的輓聯的作者,竟是被自己多番羞辱的石文德。他終於自省:「文德負有此才,吾但以貌而息之,乃不如南宮小兒卻能知人耶!」楚王馬希範坦陳自己以貌取人之過,授石文德為五代楚水部員外郎,對石文德甚為信任,賜石文德家鄉為「儒林坊」。
直諫斥奢侈被貶充融州
楚王建豪華宮殿,石文德毅然上書六諫,痛陳大興土木搜刮民脂會令耕民窮困而陷入盜寇之流,危害楚之根基。
石文德生性耿直,之前沒有因貌醜而卑躬屈膝,當官後更沒有趨炎附勢,曾多次在楚王面前直言相諫。同僚認為他不懂為官之道,性格和姓氏一樣「硬」。石文德說道:「寧方為我,不圓為卿,子不見石上可補天,下足攻玉耶?」
馬希範在位時以「奢侈」揚名。他下令建造的首個宏偉工程是天策府,府內有天策、光正等16棟樓,天策、勤政等5座堂,壯麗無比。天策府中還建有八條巨大的龍繞柱,馬希範的座位就在八龍正中間,他認為自己也是一條龍,遂給這座大殿取名「九龍殿」。建超豪華宮殿,直接在老百姓身上搜刮,強行額外徵收大量賦稅,以致民怨鼎沸。
天策府學士對楚王的做法大都作詩獻媚,歌功頌德。唯有石文德看到楚王朝的內憂外患,毅然上書六諫:「夫農為民本、食為民天,今廣取皮革,牛囤虛空,耕民逃竄,轉為寇盜……巨木售於異邦,使者恣為姦利,陸轉水運,雇募尤難,一木之費,至逾百萬,道路嗷嗷……」
石文德所奏本是實情,卻大傷了楚王的面子,他一怒之下差點把石文德殺了。好在劉紹禹幫著說了不少好話,最後才把石文德貶到了融州(今廣西柳州市融水縣)為副使。
公元947年,即石文德「上書六諫」事件後不久,馬楚政權的財力幾近耗盡,民怨鼎沸造成朝臣意見分歧,馬希範壓力重重,加之素來荒淫無度,最終病重身亡。
自此,馬楚政權陷入了骨肉相殘爭奪王位的慘劇,史稱「五馬爭槽」。951年,南唐乘馬楚內亂,派大軍入湘,平定叛亂,馬楚王朝灰飛煙滅。
家訓傳千年代有才人出
石文德深知為人勤稼穡才能「安身立命」,善讀書才能「知理識義」,於是把「以耕輔讀」作為家訓。
馬楚王朝的滅亡,是石文德意料中的結果。他從融州辭官回到家鄉沙坊隱居,每日詩書自娛,一直活到87歲高齡。著有《大唐新纂》十三卷傳世。
在家鄉,石文德主張耕讀並重,在節衣縮食之餘不忘勉勵子孫後輩勤於讀書求學,建立家訓要求以耕輔讀。開墾良田數十畝,特設10畝為「祭祀紀念田」租賃出去,其收入供族中弟子求學所用。家訓流傳千百年,沙坊村積澱了厚重的耕讀文化,成為振興家族的精神內核,石氏家族因此文運興盛,人才輩出。
明末清初為連州人所熟悉的「石家三鳳」,兄長石光祖系清朝進士,以孝聞名,博涉經史著作甚豐,為當時的官員所尊敬,成為康熙年間《連州志》編纂者之一。老三石揚祖,雖淡於進取卻不失求學明理的熱忱,出任廉州府靈山縣儒學訓導19年,歸故里之時,當地百姓制錦贈別,鼓樂送十里之外,並贈「好義可風」牌匾,可見其授業解惑之盡心盡責。
至今,沙坊村人讀書比較聰明,仍然是石角垌一帶人的綜合評價。
二、遺址探究
水部家風遠儒林世澤長
沙坊村距連州城10多公里,開山祖石文德選擇此地,可謂眼光獨到———三面青山圍繞,良田連綿平坦,大龍河蜿蜒淌過,構筑成了一個天然的肥沃小綠洲。
來到村子已是傍晚,行走村舍間雞犬相聞,炊煙裊裊,愜意得讓人歡喜。65歲的石萬建微笑著前來相迎,這位老人寫得一手好字,村中標語均出自他手,筆鋒剛正、頓挫有度。「家無讀書子,官從何處來?」老人的觀點雖嫌迂腐,卻也反映出石家重文興教的傳統。
邊走邊談,不覺來到「五代楚水部石公祠」門前。祠堂雄偉,高兩層,門口彫刻著一副對聯:水部家風遠,儒林世澤長。反覆咀嚼對聯,彷彿能體察到石文德這位智者的千年風骨。
千年前石文德留下以耕輔讀的家訓後,讀書求知成為族人的自覺行為,唐、宋、元、明、清各朝代均有人讀書成名,民國期間石漢章成為留美博士。1983年,沙坊村民在集體議事後做出重要的決定:在每年集體收入中提取部分為助學金,幫助、獎勵那些貧困和優異的讀書郎,至今受益人數超百人,村裡已有大學生100多人,有人留學海外,有人在西昌航天城搞科研,可謂人才輩出。
為傳承先祖美德,沙坊人把始祖事跡及家訓製成長卷,每逢節日供奉於祠堂,集村中年少者習之,不忘宗典。如今由沙坊村繁衍出去的石氏後人已遍佈粵、湘、桂各地,人數不下萬人,因此在每年祭祀先祖的日子,村裡熱鬧非凡。「去年是我祖誕辰1105週年,外面石氏數百人趕將過來,單是湖南臨武就來了180多人。」石萬建回憶去年盛況,笑聲爽朗。
行走在村裡,青磚古屋遍佈。「古屋尚有百餘間。」石萬建告訴筆者。在村邊的一個門樓上,頂部鑲有一石匾,寫著「儒林錫裡」四個大字,石萬建估摸石匾已有千年歷史,但來歷已不可考,不知是否當年由楚王所御賜?
來到沙坊,不能不說沙坊粉。沙坊人用大龍河水浸泡大米,以精湛的手藝提升米粉的品質,粉質細膩、不易折斷、入口爽滑,米香味非常濃郁,成為遠近聞名的一道美食。沙坊粉是沙坊村歷經百年不衰的家族品牌。沙坊粉製作多為上午,當日未能親見,留下小小遺憾。
三、研究者言
連州石氏文化特色
在長期的歷史進程中,連州石氏形成了自己的文化特色。
「儒林」是顯性的文化符號。遍佈連州石姓子孫的村寨,都有「儒林世第」、「儒林錫裡」、「儒林裡」等等明顯的表記,他契合了農耕社會民間對朝廷封賞的一種嚮往與憧憬,也是一個家族至高無上的榮耀。
「崇尚耕讀」是隱形的文化符號。它所包含的是耕讀傳家,飲水思源；敬孝先人,激勵後賢；居安思危,積極進取；窮達懷志,自信自強；心懷桑梓,兼濟天下。
儘管經歷了劇烈的社會變革和激盪,石氏後裔仍然保存下不少有文物價值的宗族遺物及一些有紀念意義的活動,如「六月六」浴佛祈福,灌輸敬畏自然理念；以「祖公節」紀念石文德誕辰為內容的大規模系列祭祖活動等等,成為弘揚中華傳統道德和文化的載體。
隨著網際網路技術的普遍運用,應運而生的廣東省連州石姓網,也是耕讀文化傳承的一個載體。尊老愛幼、和睦鄰里、克制貪慾、勤儉持家、明禮誠信等家族觀念教育的主要骨架貫穿其中,對形成農村良好的鄉風文明,推動社會的文明進程,有著重要的現實意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