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中國2013年08月12日訊】
一、紅領巾是烈士的鮮血染成的
加入少先隊時,大隊輔導員諄諄的告訴我們紅領巾是烈士的鮮血染成。對此,我深信不疑。只是時而想想,如此多的紅領巾,需要多少烈士的鮮血呢?直到有一次,十一參加國慶遊行,自己的鼻子突然出血,滴在借來的白襯衫上,弄髒了別人的白襯衫,發現了白布染上鮮血竟是如此難看,也終於明白了紅領巾根本不可能是由烈士的鮮血染成的這個道理。
二、世界上還有三分之二的人民還在受苦受難,我們有責任解救他們。
小學時,經常要全班同學集體朗誦一句話:「世界上還有三分之二的人民正在在受苦受難,我們有責任解救他們。」。每次背誦這段話時第一印象就是:我們成天餓著肚子,世界上居然還有如此多的人民不如我們。每每想到這裡,就暫時忘記了飢餓,一種自豪感油然而生。不過這種自豪感維持不了多長時間,到了吃飯的時候,這種自豪感馬上就轉換成了一種疑慮:把他們解救出來,我們吃什麼?我們穿什麼?
那時,全國剛從大飢荒中走出來,相對於那三年生活稍有改善,但在沒有什麼副食品的情況下一個月二十多斤計畫糧,對於一個十餘歲活蹦亂跳的孩子來說僅僅能做到勉強果腹。不夠吃怎麼辦,那就各顯其能。好在那時主旋律代食品種類很多,我吃過的代食品就有:野莧菜、媽媽菜(馬齒莧)、灰灰菜、野薺菜、地棗苗子、榆樹葉、紅薯葉、麥糠、棉籽、豆腐渣等等。在我的記憶中,上述所有品種,最美味的就是豆腐渣(做豆腐剩下的渣滓,現在主要用來餵豬)。買豆腐渣要在天沒亮時就到徐州博愛街豆腐作坊排隊,去的越早越好,但即使去的很早,也不能保證每次都能買到,買回家後,在鍋裡蒸一下就可以吃。如果碰到家裡有點豬油,切點蔥花炒熟,簡直就是天下第一的美味。
當時定量供應的糧食有很大一部分是粗糧。粗糧供應的品種有紅薯(徐州也叫白芋)、紅薯干(徐州也叫地瓜干)、高粱面等等。直到今日為止,我仍認為在我吃過的所以糧食品種中,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高粱面。高粱面非但難吃,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吃完以後大便極難拉下來。
後來有首紅歌叫做《學習老三篇》,歌詞內容為:
老三篇不但戰士要學,幹部也要學,老三篇最容易讀,真正做到就不容易了.要把老三篇,做為座右銘來學,哪一級都要學,學了就要用.搞好思想革命化,搞好思想革命化.
於是有好事者將吃高粱面的事把《學習老三篇》的歌詞套改,歌名改為《高粱面》,歌詞內容為:
高粱面不但市民要吃,幹部也要吃。高粱面不太好吃,真正消化更不容易了。要把高粱面,作為細糧來吃。哪一級都要吃,吃了拚命拉,支援農業現代化!支援農業現代化!
那時不光糧食短缺,物質匱乏。穿衣也極為困難。發給城市居民有限的布票是很難解決老百姓的穿著和鋪蓋問題的,好在中國人有的是聰明才智,食品短缺既能發明許多代食品,布匹短缺也可以發明代用品,於是「回紡布」應運而生。所謂的回紡布,就是將廢舊的棉花(相當於現在所說的黑心棉)重彈後紡織成布。回紡布質地粗糙,貼身穿刺激皮膚搔癢,極不耐磨,容易起球。如是男孩子穿,穿不了幾天,就渾身起球,千瘡百孔了。回紡布不好是不好,但畢竟能遮體,而且價格較便宜,因而對於困難家庭來說,回紡布還是比較受歡迎的。
又過了幾年,一種料子褲子在農村的幹部中開始流行,並迅速風靡大江南北。當時,中國開始少量進口日本化肥,不知什麼人發現化肥口袋非常結實,洗乾淨用顏料染染做成褲子即結實、又有型,於是日本尿素褲子迅速流行。不過這種流行只是在農村幹部中,農村的老百姓是無法消受的。伴隨著尿素褲子的流行,一首民謠應運而生:
大幹部(所謂大幹部一般是到公社官員一級,褲子由大隊幹部進貢)
小幹部(農村只有幹部享此專利)
一人一條料子褲
前日本(染後隱隱露出某某日本株式會社生產)
後尿素(染後隱隱露出商品名)
褲襠夾個百分數(染後隱隱露出的尿素含量)
有黑的
有藍的
就是沒有社員的(毛時代物質匱乏,幹部利用權力得到社員得不到的東西)
那時也就想想,把世界上三分之二受苦受難的人民解救出來,我們能得到什麼?真的解救出來,我們有限的高粱面是不是又要分三分之二給他們了,真的解救出來,前面的《高粱面》歌詞中的最後一句是不是要改成「吃了拚命拉,支援歐美亞非拉!支援歐美亞非拉!」了。不過有利有弊,真的解救出來,農村社員沒有尿素褲子穿的現象倒是有望解決。
三、到敵人後方去,把鬼子消滅淨
大約在1969年左右,1966年小學畢業後因文化大革命失學在家的我們響應毛老人家的「復課鬧革命」的指示升入中學上課(那時有句話叫做毛主席指示我照辦,可不是嗎,毛老人家發動文化大革命叫我們停課鬧革命我們就老老實實地在家呆三年,毛老人家讓我們復課鬧革命我們就老老實實地回到課堂)。
復課不久,紅旗雜誌分兩次重新發表了十首革命歌曲並要求人人會唱,那段時間學校就熱鬧了,啥課不上就是唱歌。十首歌曲印象極深,歌名有畢業歌、大刀進行曲、戰鬥進行曲、大路歌、到敵人後方去等等,許多歌的歌詞現在還記憶猶新。其中歌曲到敵人後方去的第一句歌詞就是「到敵人後方去,把鬼子消滅淨」。當時我就不明白,到敵人後方去,怎麼能把鬼子消滅淨?從小老師一直教育我們的是到前方殺敵。不錯,敵人後方也有敵人,但敵人大量的精銳應在前方,到後方充其量只能起到騷擾牽制的作用,無論如何也不會把鬼子消滅淨。當然這種想法是不會說出口的,不然後果是很嚴重的。說是不能說,但在心裏已把這句歌詞改為「到敵人後方去,去騷擾鬼子兵」。
四、八年抗戰蔣介石躲在峨眉山上,抗戰勝利後下山摘桃子
小時候,老師上課時談到抗日戰爭時說的最多的就是一句話:「八年抗戰蔣介石躲在峨眉山上,抗戰勝利後下山摘桃子」。剛開始我對此是深信不疑,相信後心裏還要狠狠的罵一句:這老蔣真不是個玩意。雖然罵了老蔣,但心裏還是有點佩服老蔣,不是佩服他下山摘桃子,而是佩服他有如此大的毅力,一個國家總統能奈住寂寞,竟能在大山裡一呆八年等著摘桃子。雖然當時只是個小學生,但慢慢的隨著知識的積累,知道的越來越多。慢慢的知道了西安事變後,紅軍及南方的共產黨游擊隊分別改編成了八路軍和新四軍,也知道了八路軍和新四軍的全稱分別是國民革命軍第八陸軍以及國民革命軍陸軍新編第四軍,由國民政府對此收編。知道的越多,產生的困惑越多。為什麼共產黨明知國民黨不抵抗還接受國民政府的收編,這不是想和不抗日的國民黨同流和污嗎?後來,由於家在徐州,李宗仁從國外歸來之後,聽老一輩人講了抗戰時期李宗仁指揮徐州會戰的事,才知道了所謂的國民黨不抗日的真相,後來又慢慢地知道了許多許多,才知道「摘桃子」一說到底有多荒謬。
五、線兒長、針兒密,含著熱淚繡紅旗
60年代,歌劇《江姐》風靡全國,歌劇中的許多唱段迅速流行,諸如紅梅讚、繡紅旗等唱段我們小學生都會唱。但有的歌詞也給我帶來困惑。比如繡紅旗中的第一句:「線兒長、針兒密,含著熱淚繡紅旗」我總覺著有美化國民黨反動派之嫌。江姐蹲在國民黨的監獄裡能拉著很長的線,一針一針密密的含著熱淚從容不迫地繡著五星紅旗實在超出我的想像,國民黨反動派在歌中被美化的太仁慈了。當時我們受到的教育是階級鬥爭你死我活,當時我們的偉大祖國,不要說在監獄裡,就是一個普通人如果敢含著熱淚繡青天白日旗,不把你整死才怪。別說繡青天白日旗了,給你十八個膽你也不敢說半句國民黨好的話。我小學裡的一個胡姓老師僅僅因為在國民黨時代上小學時加入了童子軍(相當於現在的少先隊,文革時發現了其參加童子軍的照片)就被折磨成了神經病。
六、紅軍北上抗日,開始了二萬五千里長征
上小學時,上語文課經常有相關長征的內容。如紅軍爬雪山、過草地、飛奪瀘定橋、吃草皮、樹根、皮帶什麼的,還有什麼長征是宣傳隊、長征是播種機等等等等。上述種種,少兒時代的我對此都深信不疑,唯一有困惑的就是「紅軍北上抗日,開始了二萬五千里長征」這句話。長征始於1934年,那時日本只是侵佔了東北三省,大規模的抗戰還沒正式開始,所以北上抗日應該到東北去打日本人,可中央紅軍從江西出發,一路向西走福建、湖南、貴州、廣西、四川到了大西南,離日本人佔領的東北越來越遠(東北和西南完全是截然相反的方向呀),後來從四川掉頭向北走青海到陝北,從西南總到西北,這一路上也沒有個鬼子毛呀。這句話一直困惑我到改革開放以後,我發現慢慢的紅軍北上抗日不提了,改為紅軍戰略性轉移,後來有了網際網路,我才終於知道,紅軍長征既不是北上抗日,也不是什麼戰略性轉移,而是第五次反圍剿失敗後的無奈之舉。
七、無產階級不僅要解放自己,還要解放全人類
文革開始後,「無產階級不僅要解放自己,還要解放全人類」開始流行。對於我們這些剛剛小學畢業就失學在家的少年,對於無產階級的認識只有一個,即只有工人階級和貧下中農是正宗的無產階級。因為我們當時年幼無知,還沒真正走上社會,儘管當時無產階級的地位最高,但說實話,無產階級在我們這些孩子的心目中形象確實一般。
先說說作為無知少年對無產階級整體的片面認識。當時我們對無產階級的唯一印象就是他們搞起武鬥太凶。我所在的城市江蘇徐州文革時武鬥盛行,打的最厲害的除了毛主席的紅衛兵外,全都是屬於純正無產階級的紅農會、鐵路工人反到底兵團和紅色工人造反司令部三個組織。
再說說作為無知少年對無產階級個體的認識。當時我家住在單位宿舍,全院十餘家人家,除了一家馬姓工人和一家羅姓工人之外,剩下的全都是知識份子(或知識份子和工人結合)家庭。用羅姓工人的話說就是我們這個院只有我和馬師傅兩家是真正的無產階級家庭。
這羅姓的無產階級說是一家其實全家就他一人,該人祖籍膠東,父母雙亡,由於無人過問,養成游手好閑的習慣,後來加入解放軍,在淮海戰役中被炸傷命根子導致無法生育因而孤身一人,後復員留在徐州,因不能生育,外號騾子。這騾子一月工資四十多元,獨自一人收入在那時相當可觀了,但這騾子嗜好菸酒,每天一角九分一包的徐州產紅騎兵煙要抽一包,徐州產地瓜干酒(八角五分錢一斤,俗稱85酒)每天一斤,除了菸酒,每月再買三十多斤計畫糧一月工資就所剩無幾了,所以家中一貧如洗,完全配的上無產階級的稱號。
這騾子喝酒有個特點,每天一斤酒都灌在軍用水壺中隨身攜帶,不要酒餚,想起來就喝上一口,喝完為止。騾子家中從來不做菜,每到到吃飯時,端個飯碗滿院亂串,碰巧有哪家燒個肉,他早早聞到香味,鑽到人家灶跟前,嘴甜甜的喊上大娘大姨嫂子或大妹子,掀開鍋嘴裡說著香香嘴,夾起一塊送到口中。這騾子有這個好處,如你做雞做肉,從來只夾一塊,因為他知道誰家打個牙祭都不容易,也算心中有數之人。如是這家燒的蘿蔔白菜,大娘大姨嫂子或大妹子照喊,掀開鍋嘴裡說著嚐嚐有鹽嗎,拿起鏟子鏟一鏟放在碗中,香香的吃起飯來。久而久之,鄰居們做飯時只要看見他過來,都會主動招呼他,或老羅來香香嘴,或騾子來嚐嚐有鹽嗎,氣氛剎是和諧。這騾子文革時因為根紅苗正,又是參加過解放戰爭的老革命,進入了三結合的革委會擔任委員,再有人喊他老羅或騾子的時候,他會一本正經的對人說以後喊我羅委員吧。這羅委員雖是游手好閑,但人品不壞。大院裡有人被關進牛棚,家裡人去送飯屢受羞辱,羅委員知道後就把送飯的事攬下來,送飯時口口聲聲說對階級敵人也要實行革命的人道主義。由於它是正宗的無產階級,又是革委會委員,雖然有點敵我不分,別人也不好說什麼。
這馬姓的無產階級有五個孩子全是女孩,加上老婆,一家七口人主要靠老馬一個月35元工資養活。那時35元工資的購買力如何,打個比方,不如現在一個人的低保收入(徐州市區低保標準為每人510元,兩元一斤的麵粉能買能買255斤,如到批發市場還能再多買幾十斤。那時憑票供應的麵粉0.165元一斤,35元錢可買212斤)。所以老馬一個月工資買過全家的約200斤供應糧後基本就沒什麼錢了。那老馬全家如何生活?一是那時人均月收入低於8元的,有資格在單位申請救濟,救濟不是每個月都有,一般幾個月一次,每次老馬都能領到,因為他太無產階級了。二是老馬的老婆找點事幹,比如到郊區割清草去賣,到到採石場砸石子、糊火柴盒等等,一天能賺個幾角錢。三是街坊鄰居幫助,那時雖然家家戶戶情況都不好,但總比老馬要好,比如誰的孩子大了穿小了的破舊衣服,一般都送給老馬家,家裡煮個紅薯胡蘿蔔的,都知道用碗裝幾個送給老馬家。說起老馬家,用家徒四壁四個字就可形容。一家7口人的家當就一張破桌子,兩個破箱子,幾個老馬自製的小板凳,兩張可上下睡人的雙人床和幾個長椅子都是從單位借來的。床上沒有褥子,一年四季鋪的都是鄰居們送的破涼席。孩子們穿的都是鄰居給的可勉強遮體的破爛衣服,最小的女孩都六七歲了還光著身子。這老馬人不錯,鄰居們家中有活,只要老馬看見都會主動幫忙,一來他也閑著沒事,二來也有感謝鄰居們平時幫助的因素。說起來老馬唯一不好的地方就是一年中總有一兩次喝酒喝得大醉,喝醉酒後把孩子們趕出去,關上門,使勁的打老婆,老婆被打的慘叫,鄰居們趕快過去勸,於是老馬把老婆放出來,關上門自己痛哭經常是哭起來沒點人腔。現在想起來,老馬這樣做實際上是一種宣泄,是一種無產階級解放自己的方式,生活的壓力實在太大。可見無產階級並不是好當的。
有了上面無產階級們帶給我的認識,使我對無產階級解放全人類的提法不寒而慄。無產階級解放自己就罷了,解放全人類也就算了。解放了全人類,讓全人類和無產階級一樣打打殺殺,讓全人類都和無產階級一樣一貧如洗、家徒四壁,想想都害怕。倒不如讓全人類來解放無產階級,讓老羅、老馬這樣的無產階級吃穿不愁,生活富裕,逐步變為有產階級有何不好?
八、一切革命隊伍的人都要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
每當我和我的小夥伴背誦毛主席語錄「一切革命隊伍的人都要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時,我的腦海裡就想起另兩段毛語錄。一段是「資產階級就在共產黨內」另一段是「我們的共產黨是革命的隊伍」。背完之後,越想越轉不過彎來。資產階級就在共產黨內,共產黨是革命的隊伍,一切革命隊伍的人都要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那不就是說資產階級也是革命隊伍的人,對革命隊伍的資產階級也要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嗎?
年幼無知的我,實在搞不清這裡的辯證關係,也搞不清對黨內的資產階級怎樣互相關心、互相愛護、互相幫助。隨著時間的推移,在一個一個血淋淋的事實面前我終於茅塞頓開。
我看到,無數革命隊伍的人被同是革命隊伍的人關心的死於非命,愛護的投入冤獄,幫助的打翻在地,再踏上一隻腳,讓其永不翻身。
我還看到,革命隊伍中的國家主席劉少奇被同是革命隊伍的人關心成為叛徒、內奸、工賊。曾被革命隊伍稱為「三天不學習,趕不上劉少奇」的人被同是革命隊伍的人愛護成為黨內最大的走資本主義道路的當權派。曾在革命隊伍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人被同是革命隊伍的人幫助的死無葬身之地。死無葬身之地後,革命隊伍的人又繼續幫助他把名字改為劉衛黃,使死後的骨灰能有安放之地(而同為革命隊伍的賀龍就沒有劉少奇那麼幸運了,賀龍死後革命隊伍的人幫助他改名為王玉,最後連骨灰盒也沒找到。)。
說實話,現在想想,我實在是佩服這支革命隊伍,它即可以全體一致偉大、光榮、正確地通過決議把劉少奇開除出這支革命隊伍,多年之後,還是這些人又可以全體一致偉大、光榮、正確地把已死多年的劉少奇重新接納進這支革命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