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毛主席,小鬼子找茬要打架」,在這則標語旁邊是巨大的毛畫像,畫像後面是無數舞動的紅旗和聲嘶力竭的口號,在聲勢浩大的人流兩旁則佈滿了頭戴鋼盔、手持防暴盾的武警。他們早早就接到了上峰的命令,一大早就在此嚴陣以待,時刻提防著遊行隊伍中有可能出現的險情,然而當遊行按照預定的模式進入高潮之後,之前緊繃神經的武警們似乎又是在饒有興趣地觀看一場免費舞台劇。
這是本週二發生在日本駐華使館外的一幕。八十一年前的九月十八號,日本關東軍以中國軍隊炸毀日本修筑的南滿鐵路為藉口而佔領瀋陽,史稱「九一八事變」。事變爆發後,日本與中國之間的矛盾進一步激化,而在日本國內,主戰的日軍軍部地位上升,此後日本走上全面侵華的道路。事件爆發後的幾年時間內,東三省全部淪陷,數千萬同胞保守日軍鐵蹄的蹂躪,九月十八日從此被稱之為「國恥日」。
在國恥日裡,民眾來到日本駐華使館前進行遊行示威活動,紀念曾經慘痛的歷史,本來是再正常不過的了。然而,讓人費解的是,為何在層層武警的護衛之下仍要大張旗鼓地扛著毛的巨像來為自己的愛國行動正名,難道毛的巨像真能鼓舞士氣、提高聲勢嗎,難道毛的巨像真能威懾日本駐華使節嗎?
稍微對中國近代史有所瞭解的人都會知道,相比於日本人對中國造成的傷害和荼毒,毛對中國的所作所為與之絲毫不遜色半分。然而,就是這麼一個對中國造成巨大傷害的人,其畫像在國恥日裡居然又一次堂而皇之的登上的領袖的巔峰。
半個世紀過去了,毛的遺體依然供奉在首都的中心供人瞻仰,毛的畫像依然依然君臨一切地俯看著他的子民。當我從網上看到遊行者打著他的巨幅畫像遊行時,我不禁感到一種莫大的悲哀——幾十年的時光荏苒,卻帶不走那在祖國上空徘徊不去的幽靈。
在國恥日裡,這種認賊作父的行為本身就是一種恥辱,這是對那些在三年大飢荒、三反五反、反右、反胡風、文革中死去的數千萬同胞的集體羞辱,更是國人在全世界面前的一次自我羞辱。
對於國人這種集體神經錯亂的行為,近代中國當政者都有不可推卸的責任,正是他們對於歷史的任意裁剪和對曾經罪惡的機會主義利用,所以才導致了愛國青年們在國恥日裡的自我羞辱,活生生地把一場愛國遊行演成了啼笑皆非的滑稽劇。
在愛國青年的眼中,毛是抗戰的功臣,他的《論持久戰》為中國抗戰指明了方向,他的游擊戰法讓日軍暈頭轉向,他料事如神、運籌帷幄的謀略是中國贏得抗戰勝利的最大資本。然而,真實的歷史卻是:在九一八事變爆發之後,當時割據陝北的中共中央迅速作出反應,號召全國人民一致對外,共同抗日,希望藉此贏得喘息之機,並藉著抗日之名逐步發展壯大,最後更國民黨爭奪天下。在抗戰長大八年的時間裏,中共引以為自豪的平型關大捷和百團大戰儘管取得了勝利,但因過早地暴露了自身實力而遭到毛的嚴厲斥責,百團大戰後來更是成了毛給彭德懷治罪的罪名之一。
毛對日本侵略軍尚持如此機會主義態度,更不用說其繼任者了。所以,鄧可以對毛時代的罪惡進行部分清算,以此來換取民意和黨內失勢派的支持,從而榮登大寶。但這種清算只能是非常有限,點到即止,絕不會為了還原歷史真相而徹底清算其前任的所有罪惡。這與毛對日軍在中國的獸行進行機會主義利用如出一轍,都是通過別人的罪惡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從來都不是為了正義和真相。
專制政府對待罪惡的態度歷來如此,衡量所有罪惡的唯一出發點只可能是對自己的統治是否有利,所以毛在會見日本外賓的時候公開讚賞日本侵略軍,稱其助自己趕跑了蔣介石,奪得了天下;鄧也可以不顧文革之恥,在獲得最高權力後仍然向國外記者信誓旦旦地保證毛的畫像將會世世代代永遠懸掛在中國政治的心臟。正是因為歷代當政者對歷史的扭曲和對罪惡的掩蓋及利用,所以才造成了今日毛粉遊行的鬧劇,讓中國人在全世界面前貽笑大方。
在國恥日裡,我們面對沉痛殘酷的歷史傷痕,一味地如怨婦般訴苦能真正解決問題嗎,能保證歷史不再重演嗎,能徹底改變中國貧窮落後的局面嗎?透過歷史的迷霧,當下我們真正需要做的不是喋喋不休地延續仇恨和抱怨,而是對那段沉痛的歷史進行深刻地反思,為什麼在國土面積、人口總量、礦產資源和歷史底蘊等等方面都要遠遠強於日本的中國會被打敗?
面對蕞爾小邦的東夷日本,曾經創造輝煌歷史的泱泱中華竟不堪一擊,面對日本長驅直入的戰車,中國軍隊屢屢潰敗,而且是幾乎毫無還手之力的崩潰。儘管當時的國民政府先後組織了十餘次大型正面會戰,但為何卻仍然無法阻擋日軍瘋狂的進攻,曾經是中國學生的日本竟然把自己的老師逼到了亡國滅種的邊緣。
面對這些問題我們不得不深思。戰爭是政治鬥爭的延續,是政治鬥爭最激烈的表現形式,軍事對抗的背後是經濟的較量和制度的比拚。我以為,中國之所以敗於日本表面上看是社會生產力不夠發達,軍事不夠強大,而其最根本的原因是在於整個制度的落後和腐朽,是一黨專政對君主立憲的失敗,因為後者比前者更能促進社會的公平和正義,也更能釋放人的創造力、提高社會生產力的整體水平,從而就造就日本在短短時間裏就迅速崛起的奇蹟。這也就是為什麼李鴻章斥巨資精心打造的北洋艦隊會不堪一擊,不是經濟不如人,也不是軍事不如人,更不是將領不如人,真正不如人的是制度不如人!
同理,作為二戰後的戰敗國,日本為何能在戰爭廢墟中迅速崛起,並一躍成為世界強國,而中國卻依舊積貧積弱,甚至造成了數千萬國民非正常死亡的曠世悲劇。原因或許有很多,但其歸根結底的一個重要原因便是中日制度見的差異,日本戰後走上了民主自由的康莊大道,而中國則倒向了蘇聯這頭大尾巴狼的懷抱,從此在一黨專政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面對用血寫的沉痛歷史,在資訊流通日益發達的當下,對於歷史的機會主義利用越來越像是一場超高難度的走鋼絲表演。以往執政者對歷史的任意裁剪和對罪惡的機會主義利用,造就了席捲半壁中國的唱紅打黑運動。倘若執政者再不直面歷史,徹底清算曾經的罪惡,那麼類似唱紅打黑這種民間分裂肯定會再次上演,如果任由這種分裂繼續下去,那只會徹底葬送這場早已沒有任何藍圖的改革開放,而隨之葬送的或許不僅僅只是幾代人矢志改革的心血,更可能是整個社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