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起:卡扎菲,希特勒,烏干達總統伊迪·阿明
不自由的社會,幽上一默,也能給人帶來些許解脫……(左起:卡扎菲,希特勒,烏干達總統伊迪·阿明)
人言,專制國家,政治笑話才會盛行。不自由的社會,私下裡幽上一默,也能給人帶來些許解脫和自由感。BBC記者李特爾的採訪足跡幾乎踏遍全世界。也許,正是因為見識過痛苦,才更能理解人們為什麼需要找樂兒。
那是在一個阿拉伯國家的首都。報導「阿拉伯之春」忙忙碌碌,我們決定歇一會兒。
同行者是一位聰明敏銳、經驗豐富的世界大事觀察員。他的幽默、詼諧,伴隨著我們一路奔波。
這位老兄提議,該吃飯了。因此,我們在一家餐館坐下來,審視菜單。
看著菜單,他說,「好極了。上面有道菜,可以幫我演示我最感興趣的一個現象:無法翻譯的笑話。」他說,「我最愛蒐集那些無法從英語翻譯成其它任何語言的笑話。」
「那是豆兒」
服務員走上前來,我的這位朋友問,「您能告訴我,cassoulet是什麼菜嗎?」
服務員回答說,「先生,那是豆。」(It's bean.)
朋友一絲不苟、很有禮貌地說,「我不在乎那曾是什麼,我想知道它現在是什麼。」(I don」t care what it」s been, I want to know what it is now.)(譯者註:英語中,「那是豆It's bean」,與「曾經是it」s been」諧音。)
由此,我們邊吃邊聊,就幽默的本性、以及幽默與政治事件的關係展開了一番熱議。這些事件,有些,就在吃著豆燜肉的同時,在我們的身邊、眼前展開。
「寒舍生輝」
面對困境,人們經常從幽默中尋找庇護,將幽默作為抵禦進攻的防守。
曾經聽說過有關美國前總統吉米·卡特母親的一則幽默小故事。
卡特競選總統期間,母親在喬治亞的農家寒舍中接受美國一位大牌政治記者的採訪。
採訪過程中,老卡特夫人笑著說,「那是吉米的小謊話。」
大記者立刻追問,「謊話?吉米愛說謊?」
老卡特夫人突然警覺起來,試圖挽回局面。「不過也就是些小小的善意謊言。」
大記者聞到了血腥味兒,窮追不舍,「那麼,到底什麼才算是善意謊言呢?」
老卡特夫人回答說,「你沒忘吧,今天你來的時候,我說,你的到來讓我們寒舍生輝。那就是個善意的謊言。」
「把你掛上去」
幽默還能幫助人們理解自己所處的困境。在不自由的社會,也能給人帶來一點點自由。
前塞爾維亞領導人米洛舍維奇權勢急劇上升時,和1980年代其它一些共產主義國家一樣,貝爾格萊德的商店內也在櫥窗內懸掛新領袖的畫像。
反對派報紙上刊登的一幅漫畫中,米洛舍維奇陰鬱地盯著自己的畫像,悲哀地問道,「我們的未來會怎樣?」畫像回答說,「有朝一日,他們會把我拿下來、把你掛上去。」(英語中,「挂」hang,與「絞刑」同義詞。)
畫像如先知,準確地預見了未來。在海牙接受反人道罪審判期間,米洛舍維奇死在牢房內。
「和你告別」
南非最後一位捍衛白人至上、種族歧視的領導人「大鱷魚」博塔下臺後不久,我曾經在那裡住過一段時間。博塔掌權許多年,當時他健康狀況不佳,有病,整個國家一片混亂。
所有的人、其中也包括最親近的支持者,心裏都很明白,博塔該下臺了。但只有他本人卻不能面對事實。
當時,南非一家報紙上刊登的漫畫恰如其分地概括了這種現象。
畫面上,博塔站在總統府的陽台上,看著下麵人山人海。博塔問助手,「這是幹什麼呢?」助手小心翼翼地回答,「他們是來告別的。」博塔反問,「為什麼告別?他們要上哪兒去呀?」
「深淵邊兒上」
玩笑開到這種程度,幽默就真的很危險了。獨裁者、威權領導人可以抵擋批評、仇恨、斥責,但是,奚落、嘲笑,具有強大的腐蝕作用。
1989年聖誕日,我在羅馬尼亞度過。那一天,伴隨著獨裁者齊奧塞斯庫夫婦被槍決,專制政權垮臺了。
一位在電臺工作的小夥子告訴我說,「你知道嗎,1978年,齊奧塞斯庫到倫敦去國事訪問。他不會說英語,靠發音死記硬背了一小段英語台詞。在宴會期間發表講話,提到共產黨掌權那一年,齊奧塞斯庫說,1948年,我們的國家處於深淵的邊兒上,然後,我們勇敢地往前邁了一大步。」
迄今,這仍然是我最喜愛的一段混合隱喻。
說笑話不害怕
電臺裡的其他人,聽著小夥子講起這段故事,都不禁大笑、鼓掌。
當然了,這個笑話,他們早就聽說過。過去,私下裡聚在一起,他們互相傳播政治笑話,但卻從來不敢當著人面大聲說,更甭提當著外國人的面了。那樣作,無疑是太危險。
現在,他們總算敢於大聲地當著人笑了。能夠公開、不計後果地說笑話,代表著人們獲得瞭解放。
這是怎樣一個時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