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渴望一個和平、美好的世界。然而,在面對充滿暴力及不公平的現實社會,是否真正還有能夠冷靜、以理性面對的人?來自丹麥的電影《更好的世界》,探討的就是人們遇到寬恕與暴力、道德與激情、理智與憤怒等衝突時的態度和反應,讓人們反思,哪裡才是更好的世界?
《更好的世界》電影海報。(圖片來源/Yahoo!電影)
電影以丹麥醫生安東到非洲蘇丹的難民營義診拉開序幕,時常到當地進行醫療工作的他,總是突然遇到有肚子被剖開、大量出血的緊急傷患被送進來,原來是當地的軍閥老大,常常和跟班隨機挑選孕婦,打賭小孩性別,再抓來剖開接著棄之不顧,面對殘暴的行徑,安東只能盡力地搶救那些命在旦夕的孕婦。
在另一端,安東與留在丹麥的妻子瑪莉安育有兩子,但是兩人目前分居中,面臨著離婚的可能性。安東的大兒子伊利斯,因為戴著矯正器,在學校受到高壯的同儕嘲笑、霸凌,直到遇到了一個新轉來的克里斯,他決定挺身而出,幫助伊利斯擺平同學的糾纏,兩人也成為好朋友。
回到丹麥後,一次安東帶著孩子們出遊的途中,與一個修車工人發生爭執,安東不但遭到修車工人的粗口辱罵,還被賞了一巴掌,孩子們看在眼裡當然忿忿不平,因此,克里斯與伊利斯決定一起私自對那個粗魯的工人進行懲罰。一連串的事件、兩個孩子的報復計畫,產生了不可收拾的意外結果。
無所不在的暴力
本片採雙線敘事的方式,以在蘇丹、丹麥兩個不同場景所發生的事情串連為劇情主軸,兩個截然不同的國家,卻上演著同樣的問題──暴力。女導演蘇珊娜‧畢爾用貼近真實社會的劇情和性格鮮明的角色構成整部電影,刻畫出對社會的關注和問題。
安東是一個以救人為天職的醫生,他的角色是一個理想主義者、期望以和平、理性來面對暴力和衝突,然而就如同我們每個人一樣,對於自己,他也有著處理不完的難題。在家鄉丹麥,即使不講理的修車工人暴力相向,他依然選擇容忍,不去計較,然而在兒子們眼中,卻是替他委屈並覺得他認輸了。這樣的情形其實在生活中常常可以遇到,當衝突發生時,對方的態度蠻橫、不講理,應該要選擇忍氣吞聲、還是以眼還眼?
伊利斯(左)與克里斯(右),成人世界的渾沌和現實的態度,他們都看在眼裡。
(圖片來源/hollywoodchicago.com)
為了告訴兒子們他沒有害怕、也沒有輸,安東決定帶著兒子們去找那個工人談話,當然,這樣的試驗換來的是好幾個巴掌,即便他告訴兒子:「我不痛,他傷害不了我的。」不斷地說明沒本事的人才會動怒,才是真正輸家,但兒子們依然感到憤忿,也無法感受到父親真正想要表達的器量,其實連觀眾也能感受到心中的不平,即使從小總是被教導人要大器,聖經裡也說過:「當有人打你的臉,另一面也給他打。」(摘自路加福音第六章),但是現實生活中,真正能夠冷靜以對、忍辱或是瞭解氣度重要的人有多少,而安東雖然以身作則,卻無法得到理想效用,讓人看見了現實社會的矛盾。
在蘇丹的難民營裡,面對欺壓百姓的軍閥老大求醫,安東依然秉持著自己的職責,醫治了那個眾人仇恨的老大,引發周圍群眾的不解與怨懟。就在安東一直試著以自己心中遵從的理性態度,處理所遇到的問題時,老大卻對其他傷患嘲弄、戲諷,這樣的舉動終於讓安東的理智線也瓦解了,他生氣地將未痊癒的老大趕走,任由包圍的居民處置,最終,他望著人群,感到對世界、對自己的信念迷惘與無助。
以暴制暴 需要代價
安東的兒子伊利斯,天性善良,卻在學校長期遭受他人的霸凌行為,被排擠、腳踏車輪胎被泄氣,他都選擇默默承受,直到遇到克里斯。和伊利斯不一樣,剛剛喪母的克里斯,因為對於父親讓母親提前結束生命的不諒解,加上常常轉學,讓他自己產生了一套生存理念與價值觀,個性較為早熟也相對易怒。面對霸凌行為,他見義勇為,選擇以暴制暴的方式,用小刀等武器毆打、威嚇霸凌者,成功擺脫了老師們也解決不了的校園暴力問題,也讓原本視父親安東為榜樣的伊利斯,漸漸地認同克里斯的想法和行為。
暴力,無所不在。(圖片來源/痞客幫)
校園暴力的問題在各地都有可能發生,讓人想到臺灣近來的新聞裡,頻傳校園霸凌事件,除了言語上的霸凌,肢體上的暴力事件也越來越頻繁,今年六月十九日才傳出臺中市一個國一生,因長期遭到同學毆打頭部,讓他有半年的時間無法躺下,只能站著睡覺,而校方在此期間竟沒有做任何積極處理。片中安東夫婦到學校與導師面談時,提出兒子遭受同學的欺負時,導師竟反將矛頭指向分居中的安東夫婦,認為是他們的疏忽與問題,進而讓伊利斯個性內向、不善交際。這種推卸責任的情況,常常就是造成受害學生持續被霸凌的原因之ㄧ,更是再三地出現在每個相關案件裡,讓本該單純的校園,卻隱藏著暴力危險。
經過校園霸凌事件、又看見父親的大器卻遭受他人巴掌伺候的伊利斯,最終決定與克里斯對那個修車工人作出懲罰,他們裝置炸藥在工人的車底。導演卻在這裡點出了以暴制暴的代價,當炸藥要引爆的時候,為阻擋一對路過的母女,伊利斯被炸彈波及,受了重傷,也改變了克里斯,他絕望得差點以命相抵,自認為正義的報復行為,卻讓他們都遭受慘痛的付出。也帶領觀眾陷入思索,以往認定要懲戒壞人的「正義」信念與「暴力」之間的界線。
如何面對暴力的誘惑
電影始終圍繞著「暴力」這個議題,導演利用許多角色之間的強烈對比,安東與修車工人、伊利斯與克里斯、非洲與丹麥等等,呈現出各種暴力衝突和矛盾。整部影片讓人感受到對現實的無力與困惑,憤怒通常是暴力的源頭,而暴力彷彿是種誘惑,即便多數人曉得它可能帶來的傷害,面對難以忍受、超越理智極限的問題時,人們還是極有可能選擇以暴力來解決、不自覺地握起拳頭,進而忽略了後面所會造成的結果和影響,甚至不斷地上演同樣情形。也是這個世界長久以來,一直存在的許多衝突與問題的根源。
片中的人物不少,但每個角色都刻畫完整,角色之間各有交會,劇情也沒有因過於複雜而失焦,雖然電影主軸的兩段故事都發生在遙遠的另一端,但是所講述的事件與問題卻是處處都可能發生的,即便身處臺灣,也能夠瞭解電影真正想要表達的內容。本片獲得了今年奧斯卡獎的最佳外語片,由於近期臺灣電影的復甦,讓許多人寄望國片也能夠入圍明年的奧斯卡,或許可以將本片作為參考,思考電影如何以人性共同的問題、矛盾點和情感達到超越國界的影響,引發每個人共鳴。
電影自始至終所探討的暴力問題,到底應該如何處理?導演說:「我的電影是在提出問題,而不是給答案。」因此片中並沒有給觀眾一個明確的答案,期望讓人們自行去反思。不論是理性以對的安東、還是選擇以暴制暴的克里斯都沒有真正肯定的結論,正義與暴力之間,那條模糊的道德界線,的確難以定義。不過導演卻給了一個溫暖的結局,相較劇情大部分所呈現的無奈與灰暗,這樣的結局安排可能會受到「過於烏托邦式」的質疑,但也許能讓觀眾相信,想要讓世界更好,是有希望的,而這些問題都是值得大家去好好思考、去努力達成的。有更好的人,才能創造更好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