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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原御史劉公,年少時家境孤寒,在東村關聖廟設塾教課。農家年終歲暮準備過年,所以就散了塾館,入城去探視姊姊。姊以一隻雛雞相贈。回家之後把雞宰了,打算就這樣來對付這個年關。
事有湊巧,有個受教弟子家遺失了一隻雞,於是大家一聯想,就竊竊私語,議論其師的行為,漸漸的發展到在他的面前作隱語暗示。劉心疑而詢問之,狡黠者掩口而笑不吱聲,直愚者就具實以對。
劉公心中大為怨怒,召集了家裡父兄長輩,買了香燭,發誓於關聖之前說:「假如劉某有不肖行為,出廟門即刻倒撞腳趾。」發誓完畢出了廟門,說來也巧,過門檻時,踏住了自己的衣擺,摔了一跤起身,足趾翹起老高,眾人更是不相信,大聲譏笑。
公仰天浩嘆,大呼說:「如今我這英雄,受困受辱於泥淖險途,不但被一群小人所侮辱,甚至不獲諒解於正神,真是天大的冤枉啊!」回去急忙把所有傢俱收拾販售,換得五兩金子,接著趕赴京都,找到李蘭臺,在他門下當書僮。閑暇時就發憤攻讀史書,以大興籍身份入泮宮(古學宮名)讀書,每場科考,連戰皆捷。沒幾年,官拜御史。
當時張天師入朝覲見,劉公就利用此機會,以紙筆書寫詳情,作為「狀子」,乞求天師徹查舊事。於是天師作法,把告狀的「狀子」發文給關聖廟。過了數日,收到回覆的公文,上頭說:「某年月日,某(指自己,關聖帝君,關公)奉了玉帝的敕牒,召我赴靈霄殿,商議征伐蚩尤一事,因為我不在殿庭,所以廟後有一隻老獾(食肉類猛獸,有狗獾、豬獾兩種),假托自己是神靈,妄自踞坐於公堂座位上。心中以為貧寒低賤的人群中,必無奇士,於是用狡獪伎倆戲弄劉公,以博得大眾一笑。如今我已命座下的周倉,挖掘其巢穴,取我青龍偃月刀斬殺了。」
天師接著就把回信內容,轉述給劉御史,公立刻連夜告假歸家,召集舊日那些父兄輩,一起尋至關聖廟後。果然發現有一個荒塚,陷入地面七尺許,一隻老獾,斷頭斷頸,赤淋淋的倒臥在血泊中,眾人的疑團至此才解開。
接著大家又慨嘆說:「以戲耍玩弄人而得禍,雖然是它所自取,可劉若非有此一激,最終也不過就是以一個「村學究」終老而已。功名富貴,到底自何處而來?天下橫逆困厄之環境,正像小人之惡作劇,反而使君子蒙受福份的緣故哪。老獾這東西,反而玉成了我一番功名呢!」於是,公急忙命人選擇空隙地點重新埋葬了它,樹立了一小塊片石,號「報恩塚」。嘿!看來公也是個心胸豁達的人呢。
當英雄處在困頓、艱難時,旁人不管是哀憐伸援手、或者是侮辱踩一腳,其實兩者都是讓人事後感到受恩深重之處呢。要不然,淮陰侯韓信,怎麼能在功成名就之後,以千金回報往昔所接受的德惠,否則,那少年時期遭遇的胯下之辱,那漂母送飯的栽培之恩,不就白搭了嗎?眼光短淺的人,動不動就以瞪眼怒視的神態,報復、表達心裏的怨氣,這樣一來,適足以證明自己的心胸、器量實在太窄小啦!
看來,神目如電,雖然關聖帝君當時不在,讓老獾一時得逞,達到惡作劇的目的,可是只要一徹查,立刻原形畢露,啥也瞞不過,最後仍是身首異處,御史之冤得以昭雪,真是「三尺頭上有神靈」啊。
(事據清•瀋起鳳《諧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