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大學文教學院第六班在集體讀報。(網路圖片)
這是一位著名的軍醫、一位畢業於中共建政前第一所正規綜合大學——北方大學老人的真實回憶。為了保護他免於中共軍方高層的懲戒,為使老人晚年得以安寧,我不能暴露他的真名,只能用魯大明這個代用名,去記錄他的回憶。
命運選擇
一九四五年八月十五日,是全中國最激動的一日,這一天:日本投降了。
我那時二十七歲,自一九三七年冬天參加八路軍後,有八個年頭沒有回家。艱苦的仗終於打完了。是回家種地,侍候老娘呢?還是隨中央政令復員進城上學?或者繼續留在部隊當俺的事務長?
我是山東人,山東人重義行孝,俺很想回家去服侍老娘。自小在幾個兄弟裡,俺娘最疼愛的就是我,我祖上曾是個旺族,後來沒落成了耕田戶。我爺爺和曾祖爺爺都是未去應試的讀書人。讀書寫字是家承習慣。所以,俺比一般農娃多識了許多字,多學過幾本算術書。
就是這一點點文化,改變了我一生的命運。因會寫會算,部隊不讓我去那些隨時會陣亡受傷的前線,而讓我這個小文化人,在後方負責伙食事務工作。
不久,邊區政府和司令部一起佈告:邊區新成立的北方大學行政學院、工學院、農學院、醫學院、文教學院、財經學院等六院,要向部隊和社會招考新生,為黨奪取江山,培育知識型人才,以改變國際「中共軍隊就是文盲軍隊」的錯誤觀感。
農家兒子變軍醫
這紙佈告讓部隊沸騰了。誰不想去?去了就等於陞官!在幾場緊張的考試後,我被錄取了。一九四六年初春,我被分到河北邢臺市西關的北方大學。
五月二十一日,中國人民大學的前身——北方大學,在河北省邢臺市正式開課。校長是范文瀾先生,教師有艾思奇、陳唯實、黃松齡、王學文、何穆、劉大年、葉丁易、王鶴、王南、陳荒煤、夏青、喬羽等一大批國內外著名的專家學者。大學籌建人是晉冀魯豫邊區政府主席楊秀峰,他在開學不久來到學校,對師生發表講話,要大家「在認識時代的客觀基礎上,樹立為人民服務的人生觀」。
我被分到醫學院,成為中共在「解放區」創辦的正規綜合大學的第一批軍醫學員。
人體解剖
當時的教學條件很簡陋,教師有蘇聯人,從國統區歸來和留蘇回來的中國人,也有日本投降後留下來的高級軍醫,他們都受過正規的大學教育。
學校沒有寒暑假,也沒有什麼星期天。第一年,我們很快地學完醫學專業理論;第二年夏天,我們進入了軍事醫科學必須完成且很重要的人體解剖階段。
按蘇聯生理解剖學大綱:一個正規多能的軍醫學學員,必須非常到位,熟悉對真實完整屍體進行從表皮、脂肪、肌肉、動靜脈血管、骨骼、骨韌帶、骨關節、骨髓、內腔內臟、頭、耳鼻喉目口五官,到腦組織及神經系統的全面解剖。
一車國民黨戰俘
當時在華北、東北一帶,我東北野戰部隊,跟國民政府軍交火,戰線越拉越大。同戰時前線急求大活人一樣火急的是:學校急求供教學用的專用死人。華北是一個土地貧瘠、生活落後的地方。錢財很缺的北方大學醫學院,不能免費找到供學校上課解剖的死人屍體。即使有大把銀元可用於收購屍體,華北人出於千年的民俗,不願把親人的遺體當成商品一樣隨便賣給別人用來肢解。
黨總是神通廣大的,沒有任何困難能擋得住共產黨;學校缺屍的困難,被「解放區」邊區長官楊秀峰等政要知道。
沒過多久,與國軍接壤的前線華北人民「解放軍」(八路軍換番號後的稱謂)押運了一卡車國民黨俘虜,送交給我們的醫院。醫院辦了簽收手續後就派大學警衛營的士兵,把幾十個戰俘關押在學校一個倉庫裡。
起初我們都以為這些可能是解放過來的改造兵,要麼就是我軍前線戰果太輝煌了,俘虜多到要往後方安全地方送。沒有一個人,甚至韓、日、英藉老師都想不到這批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相貌堂堂的國民黨戰俘漢子們,他們明天去哪裡?
我們在食堂吃飯時聽政委說:
「這批俘虜並不簡單。他們隸屬國民黨一個很牛很跩的曾遠征過印度緬甸、屢屢同日本軍打過許多惡仗的國軍機械化XX師,為了完成軍區司令部下達的:火速支援北方大學需求大批供解剖用的人體,前線設伏的幾個加強偵察營,花了很大力氣才把他們搞到手的。」
有個山西口音的傻貌學員說:「政委,他們不都是抗日的有功之士嗎?改造改造,給幾個窩窩頭,放他們走算了。」也是山西籍的大老宋政委瞪了他老鄉一眼,惡狠狠地說:「放……放個屁!到時用你們的手術刀把他們一一給放了!」
最後又重重地砸出了一句話:「不都是為了你們這批小王八羔子!」
我們如墜千丈霧谷,更加搞不懂了:日制卡車?著美式制服的戰俘?遠征軍?手術刀?為了我們?王八羔子?最費解的是宋政委那一隻冒綠火、另一隻閃紅光的可怕牛瞪子……
甲014夢母,子夜哭聲
記得這一晚是陰曆十五:月兒很圓又很亮,夜蛐灶蟀齊低吟,很燥熱,有些睡不著,依稀聽到南邊臨時監獄倉庫有一陣小小起伏的哭聲。
我披衣起身趕了過去,問哨兵:半夜他哭什麼?哨兵問:「甲014號!問你呢?為啥哭?」
其他的俘虜代答:「明天是我們史連長二十八歲的生日。他已有十二年沒有回浙江江山老家了!他曾在緬北森林同日本軍刺刀肉搏,鬼子的刀穿透肩膀肉,骨頭都露出了,血都飆了出來,他也沒哭過。他是官派留義大利,學裝甲的長官,他是個很傳統很愛母親的孝子……
他說:他夢見母親跪在家鄉的村門溪澗石橋上,哭喊著兒子的乳名在燒銀色紙錢……」
好悲涼!一講到母親,我心也酸楚楚地沉了下去。我才八年就日思夜念,甲014連長可是十二年了!這些年頭國民黨南下平叛,北打軍閥,打了中共的根據地,又接著打了八年的日本!有多少母親日日夜夜思念兒子,把一縷縷黑髮牽拉成一團團白髮……
思孝母親,也許是唯一讓男人淌出珍罕眼淚的驅動力。
雕塑印象,打穀場庫房
我們入校以來的第一堂解剖課就安排在第二天上午九時,在一個荒棄打穀場邊上的一間空置的農民土坯大庫房裡進行。我們有十幾個班,每一個班都要參加實用人體解剖。過去打仗時看到屍體並不緊張,而真正用手術刀肢解屍體反倒有些恐懼了。
與教科書相反的疑問像幽靈一樣一個接一個冒了出來:教科書上設定的設施條件在哪裡?防腐的冰在哪裡?福爾馬林貯屍池在哪裡?無影燈呢?金屬手術臺呢?大箱的止血棉花在哪裡?最重要的是:屍體在哪裡?
我們知道簡陋的學校相關必備的設施一無所有,這可能是世界上唯一一所沒有電也沒有自來水的大學。在這間空蕩蕩的倉庫裡,出現在我們面前的唯一教具就是:一張木頭大門板。
四十多個學員U字型圍住那張用二個長凳架起的門板!八十多個眼球默默地盯住:這張已被多少年蟲蛀過,多少年煙燻過的百洞千孔的舊門板。
自然想像著下一刻的畫面:
第一種可能:二個兵一前一後抬著一具裝屍體的擔架,走了進來,把屍體安放在門板上。
第二種可能:四個老鄉抬上一頭死豬擺上解剖臺,用死豬代人體解剖,是我們學過《解剖史起源》書中論及的。
第三種可能:八個戰士抬著一口裝屍又裝滿冰塊的棺材進來。從冰塊中撈起冰凍的雪屍。嘎登一下落在門板上。
想像下一步:剪刀、手術刀、金屬鑷子、縫合的針和線、膠手套、鋼鋸……
寂靜的土房只有教務長帶來的馬蹄鐘卡卡作響。
突然,那所關押戰俘的臨時監獄傳來點名聲:「甲014出倉!甲017預備出倉!其餘等待!」
銧鐺……鐵門打開……
又一陣銧鐺嘩啦啦聲……帶長鏈的腳鐐拖出…
一個兵大吼:你甲014立…定!給他銬上腳鐐!帶走!
千刀之剮之甲014始終沒有哭
奇怪?真奇怪?我們等候多久的死屍一直沒來,怎麼甲014戰俘的腳鐐聲和押解士兵們的腳步聲卻朝著我們所在的土庫方向來。
布鞋腳步聲由遠及近,金屬鐐銬聲由輕到重……嘎吱一聲大門打開:一點八米高的甲014腳下不說,上身已五花大綁,由四個大兵圍著被帶到那塊大門板邊。一個大兵用卡賓槍金屬槍托很技巧地朝甲014頭部砸去。他朝大板倒了下去。
讓我們倒吸三口冷氣的是:
他沒有昏厥。很清醒。突然咯咯咯地笑了起來,對我們說:「自我進你們學校大院就知道我們這些俘虜倒霉的命運了。」
「誰告訴你的?是我們的哨兵嗎?他們根本不知道命令!」
「不是哨兵!是我從你們大院門口那塊醫學院牌子解讀到的!不就是讓我們這些活人充當你們解剖課的活標本嗎?你們大可先槍斃了我們再剖,都是中國人,不能讓弟兄們少一點痛苦去淌黃泉嗎?」
「甲014給我閉嘴,再說我非把你給一槍斃了!再把你的狗皮剝下來餵狗!」話音未落,由井崗山赤衛隊打仗出道的教務長,掄起了厚實的巴掌朝甲014左臉揮去,血從他的鼻腔口角一起淌了下來。
北方大學文教學院第六班在集體讀報。(網路圖片)
甲014:「斃了就一了百了。成全了我們!你們的院長教學長官比你知道:用活人解剖比用無生命的屍體解剖,更有真實效果和實踐效果。共產黨就不懂人性和斯文嗎?」
一個長滿米丘林鬍子會講中文的俄國教官走了上來。用一個手勢暗示教務長下去。拍拍甲014肩膀問:「年輕人別叫嚷!我能幫你什麼嗎?但是你得配合我們的革命工作!」
「好!我說:我身為一個革命軍人,只殺過日本人。從未傷害過你們任何一個人。如果今後有人問我去了哪裡,請你們不要告訴他們,我是在這裡以這樣方式死掉的。就說我是前線陣亡或失蹤的。特別拜託:萬萬不要告訴我的老母。其次:別沒收我身上掛著的那枚十字架,等你們幹完活,準備埋葬前,把它塞進我的心臟與這堆無用的軀囊隨便埋了吧!看在神的份上,打點嗎啡吧!我會配合到最後一分鐘!把我解綁除鐐,開始吧!」
說完他朝南面,朝他家鄉他慈母思念的方向看了一分鐘,臉龐上浮現出一汪說不清的思緒水浪……
他平靜地躺了下去,面部朝天,很寧靜也很平靜,雙手呈個一字型攤開。
沒有打嗎啡,戰時的藥物因資金困難和政府封鎖非常稀缺。
那個不知為什麼感動上的冷血粗魯的教務長,拿了一碗白乾和一塊毛巾遞給甲014:「好漢是好孝子!喝了吧!好好上路!痛了?就把毛巾咬住!」
解剖開始了!第一刀切開內臟……甲014沒有叫。他的臉脹得很紅很紫。眼睛睜到極限,全身在痛苦中顫慄,滾滾的鮮血從二側刀口湧下出來,淌在板上,流到乾乾的泥地上……
門窗都密封的土房空間裡壓縮著每一個人強烈的意識和情緒,充滿血腥味的空氣中只有教授的指點,手語,甲014痛苦的喘氣聲和手術刀、剪刀、金屬鑷子的作業聲,也有個別學員的乾嘔聲。最讓師生們尷尬的是:甲014在千刀百剪中,沒有吭過一聲,只是到最後斷氣前才說了一句:「姆媽!兒子對不起您……」有一個女學員嚇的當場嘩啦啦尿濕了褲子。
一上午是解:甲014活體;下午是剖:甲014屍體。
中午下課後沒有一個學員去排隊打飯。
解剖甲014大腦的最後一課,到了黃昏,終於結束。
教務長指揮著二個士兵把地上的一堆肢解過的骨、一堆內臟、一堆皮肉、一個頭顱裝進一隻很大的柳條筐,抬了出去。
後來據哨兵說:沒有埋。這些解剖處理過的人體碎料,全都倒到不遠的酸棗樹林裡去了,引得四村的家狗野狗在林子裡成群亂竄,互相打架。
一個月的活體生理解剖實驗結束了,操場那廂的臨時監獄也空了。先前關押在裡面的戰俘沒有一個像甲014的人格那樣:讓人感到震撼。要麼就是哭!叫!瘋了;再不就是喊!跪!求饒……最後,剩餘的戰俘一個接一個都像甲014一樣死在這塊大門板上,歸集到那片晝夜狗吠的林子地裡。
一個月後的金秋九月,我們轉入邊區醫院和軍區野戰醫院進行實習。後來,接著進入人體生理解剖課的其他班學員,填充了我們走後空置的位置。
又有二卡車國民黨軍戰俘從前線拉進學校大院,被押進甲014不久前呆過的地方。等待他們的還是百尺外那個黃色土庫裡的大門板,還是那只柳條筐和那片綠樹林……
據說滿載戰俘的軍卡繞過酸棗林子坡地時,千百隻黑烏鴉像升空的煙花那樣興奮扑騰;上百隻白、黑、黃、花狗興高采烈地歌唱著……尾追著卡車跑一陣子……
那二年四鄉的老百姓都說:那片林子地的樹怎麼長的特別綠?各家的狗兒肥的特別快?野狗的毛兒特別的油光非常亮?
老鄉們同南京政府的大員們一樣根本不知道:這裡的國際紅十會聖潔白旗下發生的白色屠殺。
一九四七年底,我們畢業了!我被分到XX兵團XX軍野戰醫院,很快參與了徐埠會戰(淮海戰役)。
一九五零年十月三日,在陝北公學、華北聯合大學、北方大學和華北大學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中國人民大學,劉少奇在開學典禮上講了話。我的母校經過十年變遷,終於改名定格成「人民大學」。
當我穿著新式卡其布醬黃色軍服,雙肩佩著中校軍銜、蹬著烏亮馬靴走進母校時,內心悲壯而百感交集。
甲014這位留洋的國魂精英;抗戰的鐵血英雄……竟是母校誕生時第一塊碑刻在中國教史上的永久祭石。如果國共沒有爭王的戰爭。我,及我的同學一樣可以考試上學。成為國家有用之才。甲014也就不會歸宿於那片鴉犬打架的林子地。
現在的他,要麼成為國家軍事學院的裝甲軍事工程的教授,要不就是一個首都裝甲師的少將師長。就不會讓那位至今還在等待的慈愛母親,再日復一日地空等下去…
用有生命的活人充當無生命屍體的革命醫學邪惡創舉,終於隨著一九四九年十月一日中華人民共和國的建立,「有限度地」宣告結束,但在特殊部門還有存在。
客觀上講:一九五零年到一九六一年中國的屍體實在太多了。土改打死的地主;鎮反槍斃的國民政府人員;反右自殺的學者;三年大飢荒餓死的幾千萬同胞!
由於制度的使然和國家保密機制的牢固,國家、軍隊醫學院、醫學、藥品研究所、科研機構獲取活體解剖對象;摘取人體器官十分容易。全國幾千個勞改農場、五礦場、有放射性源的鈾鈷礦場、勞改工廠中有上千萬囚犯。
中國囚犯是什麼?是制度的敵人!是一個變態領袖的犧牲品!是沒有任何人格、健康、尊嚴、權利、生命保障的社會壓迫的動物。在政治高於一切的年代裡,一切戰俘、囚犯、勞改犯、政治犯,都是一小粒隨便可以丟進革命熔爐裡的小煤石。
甲014只是幾千萬粒小煤石中的一塊。
今天良知資訊一直在大力討伐殘忍體製表面的那層皮。在討伐國內的地方醫院和軍隊醫院大量摘取、倒賣、特供人體器官的醜事。有沒有人想過起源性元素? 這個邪惡根基的種子是何時?又由誰播下去的?
這就是我要還原這粒邪惡種子歷史基因真相的原因。
我己八十有餘。耄耋古稀之年我也要在懷念中懺悔!
那條好漢甲014!
那個血染河山的年代!
那個至今也推不、翻不了的封建專制!
醫科學靈魂內核的普世價值是:仁愛與救人。
當一個野蠻制度,把人尊貴的生命體當成十四世紀醫學家解剖室裡的鮮蹦亂跳的小白鼠、小青蛙、大耳免子時,就顛覆了科學的靈魂和人性向善的文明本我。這就是一個國家一個民族的罪惡。
我知道:同我一樣,從我的母校北方大學邢臺醫學院畢業的一期到五期的學長、學友、學弟、學妹們,經歷了半個多世紀無窮的磨難後,還有許多老同學健在人間。如今都是人生七十棺邊站的古稀老人了!
你們能聽到我的聲音嗎?能看到我為我們記錄的這段刻骨銘心的回憶嗎?還記得那間土房?那塊板嗎?
一起說出來!一起寫出來!
告訴我們的兒孫!告訴世界:
中國曾有這樣一個代號為:甲014的人;中國曾有這樣一件事情,讓時間雕塑靈魂!讓時間無法抹去碑刻的歷史!
来源:新紀元週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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