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子拿著和韓國人一家合影照片,向職業介紹所講了自己的從業經歷,等了不到一個月,她被介紹到日本人家裡當保姆。
送她去的路上,介紹所的人告訴她,"這家的女主人很挑剔,我們老闆被她弄的頭都大了,你是我們送去的第四撥人選,老闆說,看你人乾淨,脾氣特好,大姐,但願你不被打回頭啊"
在一個叫"天籟山莊"的大門前,她們向站崗的保安報了家們,不一會,一個長得白白淨淨的小姑娘來接她們。路上她對翠子說,他們家的規矩我受不了,客人多,禮俗多。你准行。她向秀子吐著舌頭做了個鬼臉(小姑娘希望盡快有人接替她,她早不想幹了,沒人接手她,她自己走,那她的押金在職介所就拿不回)。
在1888號院門前,保安用可視電話跟主人通報來人,她們穿過花壇,進了這家門,換鞋的時候,女主人對她鞠躬,一大串日本話,她來不及反應,小姑娘拽她衣襟叫她 "快鞠!"、 "快鞠!"。
這個日本太太恭恭敬敬對她鞠完躬,圍著她轉了一圈,她眼晴盯上了韓國太太臨回國前送給秀子、作紀念的十字架形狀的銀飾項鏈,她指指秀子的心和自己的心。笑的很真誠。
原來她以為秀子和自己一樣是天主教徒。她不知道秀子是思念韓國那家太太,自打她們走後,她一天都沒取下來過。
她永遠沒有想到在這個家,最讓她頭疼的就是這鞠躬,太太要求她每天和她見面時必須鞠躬,還要求她每天早晚和她一道兩次鞠躬送、接他丈夫。遇上他們家集會,太太要她站在她身後鞠躬,逢人迎送兩回。
讓她最不能接受的是,太太拿 "鞠躬"說事,告她狀。弄的她哭笑不得。事情是這樣的,那天,她正在廚房炒菜,夫人從外面回來喊她的名,等她慌亂中把菜盛起,又在慌亂裡接過她手中的行李,還是因為慌亂中她沒來的及向太太還鞠躬禮。這件事她忙的都忘了。
不想,那天先生回來,後面跟著物業公司的人,他們很客氣的讓她把活兒放下,但她聽語氣,先生話語裡都是指責她的批評聲。"我做錯什麼了?"她想來想去沒想到錯在哪裡。
6時半起熬粥,打豆漿
早飯後買菜做中飯
中午飯後
1至3樓衛生
燙衣
晚飯後包壽司
遛狗
一天想想下來,沒有多少偷懶的時間啊!何況自己還不是偷懶的人啊!
在物業公司日語翻譯下,她才明白是太太說她不懂禮貌,她向她鞠躬,她不還禮。這是她的家,她不允許她這樣做。
這太太就是這樣,無論你在擦地,還是你正在上廁所,只要她用那夾生的中國話叫:"物悔奶勒!" 你就得放下所做的一切--她在給你鞠躬,你要立即還她鞠躬,動作稍慢都被她視為無禮,遭她一長串日語呵斥。
這苦衷跟誰去說,講都講不清,還浪費電話錢。可今天,她被委屈逼得難過極了,打電話向同在一個城市打工的兒子訴了自己的遭遇。兒子說,"難怪人家在她家干不長,這小日本娘們太多事,這日本爺們娘娘腔又不懂事,媽,我們不伺候她還不行?天天向他們鞠躬,有辱我們人格,國格啊!"
秀子說,"我不知道啥"割""不割"的,我只知道她給我禮我還她禮,可這禮還了晚了點,她就向人告狀,我受不了。我是對她說:我是來做工的,不是來鞠躬的"
"你要我不幹了,工作說好找也好找,說難找也不易啊!我到哪家做不都是做,你看哪,韓國人家說回國就回國(前家先生被三星公司裁員),這邊是鞠躬(指日本家),走到哪,都有這事,那事的。想省心,最好別從老家往外跑。"兒子在電話那邊是長時間的沉默,他還能說什麼?
可不是嗎,是市場在選擇她們,她們在擇業中大都是被動的。她們偶然走進那個家庭,其實是走進了一個別樣民族的文化,她們根本無法消化和"享受"這種文化帶給她們的感受。
親愛的朋友,你希望秀子做第五個辭工的人嗎,秀子可是已熬過了試工期了(她自己都不敢相信,這一個多月裡,她鞠了多少躬啊)。你還有更好的建議麼?讓她在辛苦裡不再為鞠躬而心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