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是揭開周恩來面具系列節目的第38集。在這一集我們向大家介紹,中蘇兩國總理在北京機場關於邊界問題的會談,以及尼克松訪華前中美蘇的三角關係。本次節目的部分內容來自高文謙先生的《晚年周恩來》。
一九六九年六月下旬,中共本來準備照慣例發表抨擊美帝國主義侵臺十九週年的社論和相關報導。周在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討論這一問題時,提出"目前正在進行反對蘇修邊境挑釁,反對美帝侵臺可暫不突出",並提議取消這一計畫。事後,慮事周詳的周氏還專門致信林彪,解釋這一情況,說:"目前是蘇修、臺灣勾結要搞什麼亞洲集體安全,並非美帝為主"。
在處理一九六九年七月兩個美國人坐遊艇誤入大陸領海的事件上,當時正值毛澤東要抓住尼克松的橄欖枝,對美握手言和的時刻,周恩來立即召集會議,要外交部和公安部派出得力人員盡快查明事實真相,並且一桿子抓到底,明令在查明事實之前,對這兩個美國人不要在政治上亂扣帽子,在生活上客客氣氣。中共的新聞媒介並根據周的指示保持沉默,並未加以渲染。在這種情況下,美國方面宣布放寬對大陸的貿易限制和取消到中國旅遊的禁令,而中共也在隨後釋放了這兩名美國遊客。
蘇聯本來就對美國反對它對中國進行核打擊,甚至揚言不惜對蘇聯採取核報復的態度有很大疑慮,現在中美兩國又眉來眼去,暗送秋波,蘇聯更是看在眼裡,急在心上。為了扭轉在國際戰略格局中所處的不利地位,同時擺脫在中蘇邊境陳兵百萬,不戰不和的尷尬處境,利用越南首腦胡志明去世的機會同中共方面舉行首腦會談,緩和一下同中共政權的緊張關係。周恩來和胡志明兩人彼此熟識交往多年,因而勢必前往參加葬禮,這樣中蘇兩國領導人在河內的會面是不可避免的。
中共方面也看到了這一點,不過一開始中共並不想在中美和解的試探性階段給蘇聯這樣一個機會,讓它利用中蘇之間的首腦會談向美國打中國牌。為此,周恩來提前赴河內弔唁胡志明,當天就趕回中國,避開與柯西金的會面。但柯西金在河內扑了空之後,仍然堅持要在回國途中路過北京同周恩來舉行會談。毛澤東在考慮到三角關係的平衡後,改變了主意,就有了一九六九年九月十一日的中蘇兩國總理在北京機場關於邊界問題的會談。
在這種情況下,美國接連採取行動表示誠意。先是一九六九年十一月間停止派遣驅逐艦到臺灣海峽進行例行巡邏。隨後美國駐波蘭大使又在華沙的南斯拉夫時裝博覽會上追逐中國駐波蘭代辦,表示希望恢復中美華沙會談。這一舉動嚇得當時尚未得到國內指示的中國代辦立即逃之夭夭。這一戲劇性的場面經過新聞界渲染後,使得中美關係成為國際輿論關注的熱點。
與此同時,周恩來立即抓住時機,指示外交部設法進行補救,回報美國的示好行動。這樣,外交部便把釋放因乘遊艇誤入中國領海而一直被拘留的另外兩個美國人鮑德溫和唐納德的問題提上議程,當時他們的問題已經查清,只是在等待釋放的時機。一九六九年十二月四日,周恩來將外交部關於釋放這兩個美國人的報告送毛澤東、林彪審閱,毛澤東迅速批准了這一報告。
隨後,中共採取了重大的步驟,破天荒地邀請美國大使到中國大使館做客。這樣,中斷近兩年的中美華沙大使級會談重新恢復。一九七0年一月二十日,雙方舉行了第一百三十五次會談。
差不多與此同時,中蘇邊界談判已經陷入僵局,中共十分擔心蘇聯在其中玩弄陰謀,選 擇適當時機在邊境重新開戰。因此,把即將召開的第一百三十六次會談看做是一個向 蘇聯打美國牌的"重要的時機和步驟"。
為此,周恩來主持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認真討論了中方的發言稿。會後,他又反覆進行了修改,將原稿中的中共政府"願予考慮"改為"願予接待"美國部長級代表或總統的特使到北京來進一步探討中美關係中的根本原則問題。在毛澤東批准了中方的發言稿後,周恩來又寫信給文革派大將康生,專門向他做瞭解釋,說:"'接待 '"兩字是我提議改的,因我方在135次會議發言中,已經提到考慮和可以通過其它途徑進行,而美方在上次談話中已經提到來北京直接討論,並且順著這段話,最後還用'考慮'也顯得太輕了,故改為'接待',較'歡迎'為輕,較'考慮',就落實一些。"
與此同時,美國也在積極為即將到來的第一百三十六次會談營造氣氛。二月十八日尼克松向國會提出就任後的第一個對外政策報告,尼克松在報告中明確表示美國無意與任何一個大國聯手起來主宰世界或結成敵對性的聯盟來反對兩個共產黨大國中的一個。
在二月二十日舉行的第一百三十六次中美會談中,美國方面則在會談中口頭同意了在北京舉行高層級會唔。
一九七0年十月下旬,尼克松利用各國首腦前來紐約參加聯合國成立二十週年慶祝活動的機會,先後會見了巴基斯坦總統葉海亞汗和羅馬尼亞總統齊奧塞斯庫,向中共傳遞信息,表示中美和解"十分重要",願意為此派一高級使節秘密訪問大陸。
在先後收到尼克鬆通過巴基斯坦和羅馬尼亞這兩個渠道傳遞的信息後,十二月十八日,毛與一直在等候接見的美國記者斯諾進行了長談。向美國傳遞信息。用毛本人的話來說是:"我在和尼克松弔膀子,要找紅娘啊。" 毛還在談話中表示:目前外交部正在考慮允許左、中、右各派政治色彩的美國人訪問中國,但解決中美兩國之間的問題,還是要跟尼克松談。"
十二月九日,周恩來委託巴基斯坦總統葉海亞汗將信息傳給美國。表示,歡迎美國總統特使來北京商談。並強調說這不單是他個人的口信,而且得到了毛澤東、林彪的批准。一九七一年一月十一日,周恩來答覆通過羅馬尼亞渠道傳遞過來的信息時,更進一步提出:如果尼克松總統本人願意訪問北京,也會受到歡迎。
接下來是,美國乒乓球隊訪華,尼克松宣布取消已經實行二十餘年之久的對大陸的貿易禁運。接著,中共方面趁熱打鐵,繼續採取主動行動,在四月二十一日通過"巴基斯坦渠道",以正式信件的形式轉達了拖延三個月之久的周恩來給尼克松的口信,表示,中共政府重申願意公開接待美國總統特使如基辛格博士,或美國國務卿甚至美國總統本人來北京直接晤談。
五月二十九日中共中央政治局會議討論通過《關於中美會談的報告>>的文件,並報請毛澤東、林彪批准。同時,周恩來代表毛澤東正式邀請尼克松訪華,並歡迎基辛格秘密訪華為尼克松訪問北京做各種必要的準備工作。
由於林彪事件的打擊,在尼克松訪華前期,作為東道主的毛澤東突然大病一場。而且病得不輕,甚至一度陷入昏迷。對林彪之死,毛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慶幸他本人逃過了有生以來的一次暗殺行動。憂的是,林彪曾長期在政治上追隨他,彼此之間的關係極深,剪不斷理還亂。在這種情況下,林彪事件的發生,使得整個文化大革命成了一場鬧劇,而且毛本人的形象也完全破損,陷入極為難堪的境地。
這種精神上的重創和陷入困境後的焦躁,使得毛澤東的情緒頹唐,抑鬱終日,內火攻心,終於病倒了下來。對此,毛的保健大大李志綏回憶說:毛的體質上有了驚人的變化。在林彪的黨羽陸續被捕,毛的安全確定後,他又像一九五六(七)年反右運動那樣,一天到晚睡在床上,表情憂鬱。毛話變得少了,無精打采,一下子蒼老許多,步履遲緩,站起來的時候駝背得明顯,睡眠更加差了。
令情形更加嚴重的是,毛澤東拒絕服從醫生們的治療,致使病情持續惡化,乃至一度昏迷休克。為此,主持整個接待工作的周恩來如坐愁城,因為尼克松訪華日期在即,已經無法變更。如果毛不能露面的話,勢必引起外界的各種揣測,使尼克松訪華的效果大打折扣。雖然時間已經很緊迫,非常瞭解毛個性的周在治療問題上只是小心翼翼地婉言相勸:等待毛自己回心轉意。
一九七二年一月二十五日,周恩來專門就治療問題寫信給毛澤東,說:"您的健康,大家都在關心。治療情況,我和東興、耀祠、李志綏同志經常商酌。昨晚,江青同志談及主席休息事,在這幾天,建議主席可否少看或緩看電影,以便保證室中新鮮空氣,請主席定奪。" 毛在周等人的規勸之下,終於在離尼克松訪華日期只剩下三個星期的時候,自己轉彎,開始接受治療。這樣,大家才大大鬆了一口氣。
在尼克松訪華期間,中共方面實際扮演東道主角色的是周恩來,而不是毛澤東。大病初癒的毛只是強支病體,象徵性地會見了尼克松,海闊天空地吹了一通"哲學"問題後,便退居幕後,而把所有實質性的會談和應酬統統交給了周恩來。儘管周本人一再聲言毛才是中共外交的主角,但是西方新聞界仍然按照他們自己的理解,把脫離文革冬眠狀態下的中共外交稱為"周恩來外交",而忽略了中共首腦毛澤東的存在。給周帶來了巨大的麻煩。
尼克松在訪華結束後,談到對周恩來的印象時說:".......他生活在巨大的陰影之中,他總是小心謹慎地讓舞台上的聚光燈照射在毛澤東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