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孕了。"董婕閃著她那雙靈活的大眼睛,大聲地對王斌叫了一聲。王斌慢慢地放開右手的滑鼠,把眼睛從電腦的顯示屏上移向董婕,疲倦地笑了笑,說:"瞧你高興的那樣兒!"
從北京來溫哥華已經兩年了,這兩個曾被原單位看作是技術骨幹的年輕人,在溫哥華的柔風細雨中逐漸被磨掉了初來時的那種傲視群雄的傻氣,變得慢慢現實起來,也懂得了相濡以沫的重要。
董婕原本是北京某醫院的神經科醫師。從名牌大學畢業的她曾經是那樣的雄心勃勃,自以為選擇了一個可以救民於水火的職業,因而常常為了搞懂一個病例而廢寢忘食,下了班也不回家。如果科室裡要搞什麼課題或寫什麼論文,她是當然的執筆人。所以主任對她總是特別開恩,有時她甚至可以因為到圖書館查資料而不去上班。文章寫好後再一一署上科室裡每個人的名字,主任再過目一下就可以脫稿成為科室共同勞動的結晶。
王斌原來不是學電腦的,但對電腦的特別興趣使他在幾年間成了一個電腦專家,原來的建築專業反而給丟得一乾二淨了。他是單位裡所有電腦系統的欽定維護人,也是同事們的電腦救星。很快他就從一個普通的員工一躍成了副科長。他把大部分的業餘時間都花在了網上,連現在的人生伴侶--董婕,也是在網上認識的。他叫 "無所不在",她叫"魔鬼小旋風",他們在網上相遇,從相互對罵到約會見面,相愛,並結了婚。
說實話,他們彼此都很愛對方,但各自的瑣事實在太多了,蜜月剛一過就開始各忙各的,董婕總有做不完的工作,王斌也有躲也躲不開的飯局,戀愛時的甜言蜜語很快就被各自工作崗位上的忙碌逐漸沖淡了。終於有一天,董婕厭惡了"替別人做嫁衣裳"的生活,而王斌也對無休止的應酬望而生畏,他們決定--"走吧"。簽證非常順利,不但免了面試,而且不到一年就拿到了加拿大簽證,於是他們一起來到了這個被稱為"全世界最適宜人類居住的地方"--溫哥華。
馬克·吐溫說過:"習慣就是習慣,你不可能一下子把它扔出窗外,而要從樓梯上一步一步將它請下來。"是的,告別過去也許可以是一時衝動,但適應現在卻是這種衝動必須要支付的代價。長期在國營單位工作的王斌覺得困惑的不但是身邊奉承獻媚的人群突然不見了,而且吃飯還得自己掏腰包。簡歷發了三百多份,面試的機會卻寥寥無幾。即使有那麼一兩個面試機會,人家也以"缺乏加拿大經驗"這麼一句經典台詞把他拒之門外。看著存摺上的數字一天天地在減少,他不得不決定什麼都干了。不久,他找到了一份在租車公司洗車的工作。
董婕原來覺得自己的英文很好,甚至在國內時還有人問她是不是在國外念過書。誰知到了這裡才知道自己那點兒英文連應付這裡的基本日常生活需要都不夠,好幾個工作機會都是因為自己的語言能力不過關而泡了湯,更不用說去考這裡的醫生執照了。看著王斌每天從洗車場拖著疲倦的軀體挪回家的時候,她就不斷地責備自己。
不久他們就從各自的忍耐中崩潰了,爭吵的聲音不斷地從他們住的地下室裡傳出,但爭吵的原因往往是比雞毛蒜皮還小的小事,與其說那是爭吵,不如說是他們的一種宣泄途徑。漸漸的,爭吵聲減少了,繼之而來的是更可怕的沉默和冷戰。
有一天,他們兩個幾乎是被朋友一家硬拽著拉出去看三文魚回流。沿途的美景和血一樣紅的三文魚群給了他們一個頓悟的機會。那天晚上,他們特別興奮,從阿當斯河回來,拉著朋友到他們家吃晚飯,不但破天荒地搞出一大桌菜,而且還把從中國帶來的一瓶珍藏版的五糧液喝了個底朝天。曲終人散後,董婕在與王斌長達一分鐘的對望中爆出一句:"我們要個孩子吧。"
於是"要個孩子"這個在國內一定會被笑掉大牙的目標竟成了他們生活情趣的重要組成部分。王斌每天一早把董婕送到成人中學去學英文,然後自己再去上班。董婕下課後經過大統華買菜,然後回家煮飯等王斌下班。爭吵聲從這個小屋消失了,繼之而來的是相敬如賓、舉案齊眉的漢唐古風。
就像他們說的:"平淡就是幸福",沒有了好高騖遠的嬌氣,他們很快地適應了這裡的生活。各位千萬不要認為他們就此失去了自我。不到一年的時間,董婕的英語會話能力已經和以前不可同日而語了。在學校也因為成績優越而連跳幾級,現在已經快畢業了。王斌從來沒有放棄自己的電腦,他不但因為自己精湛的技術贏來了一大幫朋友,而且在業餘時間裏繼續在英屬哥倫比亞技術學院修讀了相關課程,不久就找到一份收入穩定的工作。他們相信平淡的只是在心理上對名利的淡泊,"但對高素質生活的追求卻是從來不應該放棄的。"他們笑著如是說。
来源:婚姻家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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