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思想這東西,最好不預先說誰更正確。對待思想的態度,就是把它拿出來對比、競爭,是騾子是馬,弄出來遛一遛,就對比出來了。也就是說,真正的言論自由,是思想誕生的搖籃。中國這樣的太監國家,人民不敢說真話,偶語者棄市,腹非者受刑,稍異則辦學習班(讓我想起黃永玉先生說,一副手套之所以顯得偉大,就是因為它可以辦十個指頭的學習班),你還想有什麼創造性?你還有什麼希望獲諾貝爾獎,你只會出獲諾貝爾獎(如錢永鍵)的怪叔叔錢學森(他的才智就是拿來證明畝產上萬斤,在一個許多人都吃不飽的時代來證明糧食多了怎麼辦)還差不多。你如果不跟著他們呼神聖的口號,不參與他們對罪惡的掩蓋,還想有自己特別的眼光與思想,那當然林昭、李九蓮、張志新、遇羅克、王申酉等人的命運就在等著你。除了直接懲處乃至消滅肉身外,他還通過侮辱你的肉體來侮辱你的思想,比如你如果想戀愛自由,如果自由地使用自己的身體,那他一定會千方百計地將你搞臭,開動宣傳機器"證明"你胯下不正確,並且由此"證明"你因胯下不正確而全身都不正確。
中國社會包括官方思想解放喊了三十年,其實還是個十足的小腳女人,終究難以達到天足的水平。當思想解放需要討論,需要通過少數覺醒人士和媒體,甚至需要官員來大喊特喊的時候,這說明思想禁錮到了何種沉痾難起的地步。這說明,幾十年來,我們的思想被騸得太厲害,有很多人已經不敢真正有自由的思想了,或者說根本沒有自己的思想了,要麼根本就不會思想了。這種不會思想,只會或明或暗地跟著官方預定的方向去思想,成為官方洗腦受害者,成為官方話語垃圾桶的人,不在少數。甚至有不少人哪怕爭取自己的權利,也只有進入官方話語圈才感到有一種安全感,這叫"打著紅旗反紅旗"。我們不少知識份子寫作,也比較習慣於此種方式而不自知,當然這裡面也不乏清醒地使用此法的人,這對消解極權意識形態自然有極大的好處。但我們不可對此法估計過高,此法一個最大的弊端,就是思維套路沿用官方老套,這樣的思維套路很難誕生真正的思想之花。其次,此種寫法使得漢語充滿許多皮裡陽秋,其實對語言的生動和豐富,脫離極權意識形態的固化,沒有多少幫助。換言之,沒有多元化的自由的寫作方式,在很大程度導致了漢語寫作和思想表達的障礙。
每個人都應該有思想自由,這是他的天然權利。可是我們長期以來,受到了無所不在的嚴密管制,有的人一想到思想就害怕,何況獨立思想就更是想都不敢想。有時甚至內心一有這樣的想法,沒有說給任何人聽,自己就先嚇了一跳。這是因為你在思考的時候,受了幾十年的愚弄,總先天地認為官方的話語系統是不證自明地正確,自己因背離此種"正確"而深感恐懼。這種恐懼慢慢在你的身體如肌膚如頭皮上產生反應,頭皮發麻就是你恐懼到顫慄的一種表徵。這種自己把自己嚇死的狀態,恐怕如今不少人還有這樣的後遺症,尤其是經歷過四九年後歷次運動的老年人。其實你一恐懼,你一害怕,官方就甚感滿意,就會盛讚你是個識大體的好同志,知道維護社會穩定和國家利益。其實這正是他威脅你放棄你自己該得之利益,而用那些好聽的大詞來忽悠你。你如果能長期沉浸在恐懼害怕的生活氛圍中,隨時感到一種被抓的不安全感,那麼你就會成為他們最需要的"好同志",是他們的"良民",是他們"眼睛雪亮"的基本群眾。你越順從,你越按照他的旨意來辦,甚至加倍閹割自己以適他意,他就越感滿意乃至得意,私底下他會說這幫蠢貨,就只配這樣統治;而公開他則會說,我們一大批民眾是好的,他們樂於奉獻(能夠向黨和政權奉獻思想乃至身體),只是一小撮不明真相的群眾和少數壞分子亡我之心不死。
在你沒有得到自由之前,先學會告別思想的圈養,在思想上疏離於整治你的這個話語系統。不按照他們所要求的思考路徑去思考,並適度地有所行動來爭取自己的權利。也就是說,如果你寫東西,或者說話,一定要逐漸學會自由表達,一定不要在寫東西之前,內心裏就有一個中宣部、有個新聞出版總署、有個廣電總局,乃至時時刻刻都有一個思想檢查官。只有這樣,你才能學會自由表達,而真正能夠主張並獲得自己的權利。如今網路這個載體,已經在很大程度降低了發表的門檻,有了表達的載體,我們要逐漸學會自由表達,最終導致由網路到傳統傳媒,以及我們生活的各個方面的自由傳播。有這樣的思想起義,最終會使我們的思想自由和權利主張得以實現。
2008年11月23日6:40分於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