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嫗為躲地主追殺隱居絕壁
老嫗生活貧苦
「我只記得我是‘川上’人!」2月6日,記者在當地嚮導的帶領下從一條絕壁上的羊腸小道來到大山懸崖邊,看到一處低矮的土房,崖下是奔騰咆哮的雪照河。尹銀秀老人正在一塊坡地上播種著土豆。當記者問她從哪裡遷來時,她這樣說。
當地嚮導解釋:「川上」是當地人原來對四川的稱呼。根據老人指引的方向和描述,她應該來自數十公里外的奉節縣(今屬重慶市管轄)長江南岸地區,也是海拔千米以上的山區。
尹銀秀老人說,根據她父親告訴她的情況,以前她家家境極其貧困,為了生存,父親在當地一個地主家做長工。1925年冬天,尹銀秀剛滿半歲,父親在柴房裡燒火烤時,不慎火苗躥出來燒了地主的柴房。
「地主曉得以後,大發雷霆,要殺父親解恨。」談及往事,尹銀秀淚水潸然。為了躲避地主的追殺,儘管紛紛揚揚的雪花漫天飄舞,寒風吹在臉上如刀割一樣,其父仍帶著妻子和小銀秀連夜逃跑,最終在這從未有過人家的懸崖邊落腳。
尹銀秀住的地方叫岩頭上,四面都是懸崖絕壁,如果一不小心掉下雪照河,會摔得粉身碎骨,或者是屍骨無存。這裡可謂是與世隔絕之地,只要把住唯一的小路,真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什麼人也進不來。也就是這個絕地,讓尹銀秀一家躲過了地主的追殺。
絕壁開荒成「福地」
躲過大難的父母把岩頭上視為救命地、再生之地和福地,決定在這裡定居下來。他們開荒種地,修建家園,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清貧的田園生活。不幾年,他們在岩頭上開出了10多畝耕地,養了豬、狗、雞,還修了兩間土屋,這塊絕地成了尹家的樂土。
1944年,尹銀秀19歲時,她的父母在一年裡相繼病逝。「父母臨終前拉著我的手說:‘銀秀啊,要記住,這個地方保佑了我們,你不要離開這裡,要好好守著它’。直到我點了頭,父母才閉上了眼睛。」尹銀秀說。
父母去世後,尹銀秀孤苦地守護著家園。因為對父母作出的這個承諾,尹銀秀這輩子都沒離開過岩頭上。尹銀秀長得漂亮,喜歡她的小夥子不少,然而,她就是不嫁出岩頭上,她要男方到岩頭上來生活,和她一起守候岩頭上。那幾乎是與世隔絕的隱居生活,讓小夥子們打了退堂鼓。
在尹銀秀快滿30歲時,她才終於結婚。丈夫楊遠成是在雪照河裡打魚的土家後生。他和尹銀秀在這懸崖絕壁上組成了一個家。然而,楊遠成只和尹銀秀生活了5年就病逝了,給她留下3個幼小的女兒。從此,尹銀秀一個人艱難地撫育著3個女兒,固守著父母留給她的這塊樂土。
以物易物換回生活用品
30多歲的尹銀秀一直沒有再婚。「男人們都覺得這裡非常偏僻,像是生活在另一個世界,因而都不願到這裡來。
」尹銀秀說。
花開花謝,草長草枯。年復一年,雖然這塊絕地擋住了尹銀秀的美好愛情,但為了堅守對父母臨終前作出的承諾,她依然堅守著這塊絕地。
命運無情地作弄著尹銀秀。1975年,尹銀秀15歲的二女兒不幸夭折,1978年三女兒也病逝了。如今在岩頭上埋著尹銀秀的5個親人。1980年,55歲的尹銀秀沒能留住大女兒楊樹菊———她被山外的一個土家漢子娶走了。從此,她獨自在岩頭上度著晚年,再也沒有離開過岩頭上半步。
有心事的時候,她喜歡來到5個親人的墳頭上,對他們傾訴。如今,女兒楊樹菊的孫女都四五歲了,女兒多次提出接年事已高的母親下山,但尹銀秀始終不肯離開。
幾十年來,尹銀秀沒有出山去趕過場,種莊稼的種子和鹽、糖等日常生活用品,都是由一家姓吳的村民在集鎮上採購回來後,她拿自己種的土豆、玉米等去換取的。一次下冰雹,也是這位吳姓村民前來熱心地幫助老人修繕房屋。
「離開這裡我會悶死」
「即使是大集體(農業合作社)時,尹銀秀也沒有參加,她是單干戶———因為實在是太遠了!」尹銀秀所在的小谷槽村村支書譚兵說,實行農村聯產承包責任制後,尹銀秀父母開的10多畝耕地就是尹銀秀的承包責任地,除了山裡的採藥人,幾乎沒有人到這裡來過。每當小孩們問岩頭上住的什麼人時,大人們都說:「那是‘神仙婆婆’。」
尹銀秀沒有現代的科學種糧技術,仍然沿用著刀耕火種、廣種薄收的原始耕作方式。儘管所種的糧食不是高產,但能滿足她一個人的生活。為了消解沒有人說話的寂寞,尹銀秀餵養了一隻黃貓和一隻黑狗。「我有什麼話就和貓、狗說,它們就是我的伴。」尹銀秀說。
82歲的尹銀秀如今頭髮全白了,背也駝了,至今還住著父母當年修的那兩間土屋,屋裡沒有灶臺,煮飯全用鼎罐。去年,鎮政府要安排尹銀秀去福利院,被她拒絕了。政府隨後花費了近1萬元,專門為她遷來了電,讓她告別了煤油燈。政府還把她的9畝坡地納入了退耕還林,直接給她錢糧補償。最近,她還被申報為了農村低保戶,每月有補助60元。
尹銀秀已離不開這裡,她聽慣了岩頭上的鳥聲、雪照河的濤聲和山風吹動樹葉的搖曳聲,「到了福利院我會悶死。」她對記者說,「我要死在這裡,死了和親人埋在一起,和他們一起守候這塊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