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李彬出現在我面前時,我看不出她和其他漂亮活潑的女孩有什麼不同。現在就職於美國某貿易公司顧客服務部的李彬,人很聰明,特別愛笑,英文說起來和母語差不多。看著她,我幾乎不敢相信她就是那個曾被親生母親強制送入精神病院折磨,被勞教所電刑電黑了整個後背,被迫與相戀六年的男友分手時痛哭到渾身發麻的女孩。一個才貌雙全的女碩士,一個柔情似水的姑娘,卻在過去七年裡,獨自闖過精神崩潰與肉體折磨一關又一關。人稱曾經滄海難為水,看著她依舊燦爛亮麗的笑容,我很想探知她傳奇般的經歷和迷一樣的心曲。
天安門廣場打橫幅 被勞教一年
記者:上次說到從精神病院回來後,經過一段時間,你終於恢復正常了。那後來呢?
李彬:後來警察聽說我離開了精神病院,三番五次跑到我家裡進行所謂的「探視」。為了躲避警察的騷擾,我回到了北京。回來後,很快找到了一份工作,過了一段相對平靜的日子。但每次想到這麼好的大法在遭難,師父遭誹謗,那麼多學員還在獄中,心裏無法平靜。所以再三考慮後,我決定再一次走出去為法輪功伸冤。我辭去了工作,寫了一封長信給我的父母,告訴他們我願意用我的生命去捍衛真理的決心。
記者:說到這兒,我知道中共宣傳說法輪功學員都是極端份子,不好好幹工作,那你辭職去為法輪功伸冤會不會剛好被中共抓到了把柄?
李彬:我辭職主要是不想影響單位正常工作,因為去上訪的學員很多一去就被抓走了,回不來了。要是他們查出我單位名稱,還會連累單位的。其實共產黨不知道給法輪功造了多少謠,甚至許多說法都是相互矛盾的,它們就是抱著「總有一款適合你」的想法。因為我們師父對一定要干好工作這點強調的很多,所以被鎮壓前法輪功學員在各行各業都是兢兢業業、勤勤懇懇的。鎮壓後,有些學員為去上訪辭了工作,主要還是怕連累工作單位,因為中共的「連坐」制是很厲害的。正常社會中上訪哪用辭職呵?而且沒有鎮壓哪用去上訪啊?有些沒有去上訪的人,只因為表態堅持修煉就被開除了。最近,不是很多媒體都披露出來連上學、參軍、出國都得填表調查你是否煉法輪功嗎,如果煉什麼權利都給你剝奪。
記者:那你這次是如何為法輪功伸冤的呢?效果是什麼?
李彬:2000年4月,我走到了天安門廣場上,打出了一面「法輪大法好」的橫幅,因為當時我實在想不出來別的方法了。然後被抓到了天安門派出所,派出所裡有很多來自全國各地進京上訪的法輪功學員,男女老少、各行各業、說著不同的方言,但都有一顆特別純淨的心。大家齊聲背《論語》,由於人數眾多,警察一時間無法制止,就問:「誰帶頭背的?」,我站起來說:「是我。」這時,所有的人都紛紛站起來說:「是我」「是我」「是我」「是我」……這樣警察就沒辦法了。當時我的眼淚噴湧而出。當時的情景我永遠也不會忘記。
由於我不想家人被連累,就沒有說出姓名,當天很多學員都被地方來的警察帶回去了,我和其他一些沒有說出姓名的就在那個小牢籠裡過了一夜。那晚,我親眼目睹了警察脫下鞋子抽打一名女學員的臉,她的孩子只有3歲,嚇的直往後躲。後來他們查出了我的檔案,我被送到了北京東城看守所,據說那是亞洲最大的看守所。
記者:你能描述一些看守所中的生活嗎?
李彬: 在看守所裡,每天坐在硬板上,叫「坐板」,每個人的屁股都坐的青紫。每天都有被新抓進來的學員,很多為了不連累家人和工作單位,不說出姓名,都被編了號。後來這些被編號的學員都被送走了,不知道去了哪裡。我很擔心她們中的一些人被送去了集中營。
有一段時間我們號裡的學員一起絕食反迫害,看守所的管教便強行將我們分散到其它號裡。當絕食到第11天的時候,我被強行拉去醫務室灌食,幾個膀大腰圓的男犯人按住我,然後將膠皮管通過鼻孔伸到胃裡去,那個感覺很痛苦。和我一起的另一個女孩被拉去灌食時還受了酷刑:扎電針。也是幾個男犯人按住她,將幾根電針扎入身體的穴位,然後打開電源,警察還叫囂著:「給你開開胃」。由於劇烈的疼痛她忍不住尖叫,我往她那邊望去,結果就被一個姓張的管教揪住頭髮扇嘴巴打了一頓。
記者:聽說你後來被判了一年勞教。關於勞教,可以說是非常「中國特色」的一個東西,因為據說不需要經過任何法律程序?
李彬:對,我在東城看守所被關了大約4個月後接到通知被判了一年勞教。因為法輪功學員的行為本身都是不違法的,就算去天安們廣場打橫幅、煉功也是別無選擇、非常和平的抗爭方式,所以如果走法律程序給我們定罪就會給他們增加很大難度。所以勞教就成了中共最方便的迫害法輪功學員的方法了。
間地獄:北京團河調遣處
記者:勞教所對於外面的人來說,是一個比較神秘的地方,第一次去那種地方,你害怕嗎?
李彬:毫不誇張的說那裡就是人間地獄。如果沒有歷經這些,我都想像不到世界上還存在著這樣的地方。2000年8月8日,我被管教叫著收拾東西,聽說是要被送到勞教所了,號裡的人管這叫「下圈」。我被手銬拷著押上了車,被送到一個體檢中心,進行全面體檢。到了體檢的地方發現,從其它看守所也送過去了很多法輪功學員,都在那兒體檢。
體檢完畢,我們被送到了北京勞教人員調遣處。那是一個戒備森嚴的院子,一股恐怖的氣氛迎面襲來。剛一進院子,一個個的被領到一個封閉的小黑屋內,然後就聽到一聲喝令:「蹲下!抱頭!」就是蹲下還要雙手放在後腦杓上。然後喝令的那個人就開始對我們進行脫光搜身,裡面的人都稱呼她為「小哨」。搜身後,就被這個「小哨」像訓練機器人甚至像奴隸一樣整治,不停的反反覆覆的快速按照她發號的施令行動,如「蹲下、起來、蹲下、起來……」 還被命令扯著嗓子喊「報告、到、是」, 「報告、到、是」 ……。8月份的北京正是烈日炎炎,還有70多歲的老年人也被同樣訓練。由於有管教撐腰,小哨稍微看誰不順眼就拳打腳踢。訓練完畢,我們都被強迫剪了超短的頭髮。
接下來我在那裡經歷了人間地獄般的折磨。(她停頓了一會兒,似乎又進入了當時的可怕情景)
你很難想像他們是怎樣對人性進行摧殘和對人格尊嚴進行踐踏的。我們被一一叫進一個門窗都被關的嚴嚴的小屋,逼迫寫不煉功的保證。我拒絕寫保證,就被她們用電棍電擊。兩個女管教各執一根70厘米長的電棍,電擊我的後背、胳膊甚至是大腦,當時我幾次被電擊倒在地,都被抓住胳膊拎起來,接著電擊。我能清楚的聞到皮膚燒焦的味道,有時感到大腦被電的抽搐了,我疼痛難忍,叫出了聲來,警察立即命令所有的班長:「立刻把門窗關上!」,瞬間,就是砰砰砰的關門聲。接著她們大約電擊了我半個多小時,直到後來她們感到太累了才停下來。
接著我被送到2班(院子裡有9個班)的時候,已經在裡面的人都用同情的眼光看著我,後來她們偷偷的告訴我說:「你剛進來的時候,臉色慘白,嘴唇發紫,都把我們嚇壞了。」
記者:太恐怖了,咱們談點相對輕鬆的話題吧,勞教所裡的生活條件怎麼樣?
李彬:我們10幾平方米的房間住著14個人,睡覺的時候一個人的腳對著另一個人的頭。每個房間裡放一個塑料桶,用做大小便的容器,大家就在發出臭味的房間裡睡覺。早晨洗漱的時間不得超過3分鐘,晚上洗漱的時間5分鐘,一個班一個班的排隊去洗漱,所以每次都得提前想好幹什麼,因為時間太短,只能選擇一樣事情做,是刷牙、上廁所還是洗臉。然後還被小哨吆喝著連踢帶打的趕出來。
每天吃飯之前,要高聲歌唱共產黨的歌曲,直到嗓子喊啞了為止才能吃飯。且不說吃的有多差,就說衛生條件有多差,剛去掏完廁所(人太多,廁所經常被堵)的班長回來就接著給大家發饅頭。連咸菜條都不夠吃,所謂的菜經常是菜湯裡漂著幾個菜葉。每個班每天也就給兩次水喝,上午一次,下午一次,其實分到每個人就是一口了。上廁所也要喊:「報告,求茅。」能否上成廁所還要看管教的心情。
記者:看來勞教所裡沒有輕鬆話題。你們需要勞動嗎?
李彬:當時我在的時候主要是包筷子,就是用一張薄薄的寫有「高溫消毒,放心使用」的紙條,把一次性筷子捲起來。每天要完成好幾麻袋的額度,手都磨出了水泡,不完成任務就不許睡覺。經常上完廁所不讓洗手就接著包,很多餐館都使用這種筷子,聽說還有出口的。
北京新安女子勞教所中精神崩潰 一念鑄大錯
記者:我看過一些報導,提到調遣處是肉體摧殘加精神凌辱,把你逼到極限時送到勞教所,而勞教所的主要職能是洗腦。
李彬:對,而且共產黨的洗腦手段超出任何人的想像。勞教所在很多中共指派的心理學家、社會學家的幫助下精心設計了一套系統的洗腦方案。據說每個法輪功學員都被單獨設立了一個個人檔案,裡面有家庭背景、文化背景、個人經歷和思想變化過程以及性格特點,然後針對每個人的情況安排不同的方案,不同的人去做工作,總之千方百計讓你相信他們從法輪功的書中斷章取義出的一套歪理。
記者:我看過和你在同一個勞教所呆過的曾錚女士的一個訪談節目,她談到一開始沒人相信那套歪理,可有些人突然有一天就相信了,她認為這其實是被折磨成了精神病造成的現象。
李彬:是呵,雖然表面上就是和你「談心」,但這種不分晝夜、不許睡覺的談心有時比肉體折磨更可怕,因為承受酷刑時腦子還是清醒的,而在這兒我開始變的神智麻木不清了。心理學研究顯示,當人的精神虛弱和鬆懈時最容易接受「思想改造」。他們就這樣十幾個人圍攻我,天天給我講他們那套「理論」,一遍,兩遍,三遍,十遍,二十遍,一百遍……聽得遍數多了,我的腦子整個就亂了,竟然開始順著一些完全扭曲的邏輯去想問題了。比如警察說:「你們這些人,最自私了,就想著自己的修煉,你在這裡呆著,怎麼為社會做貢獻?」還說:「你們師父不是讓你們向內找嗎?你反思一下,為什麼把你關在這裡?這裡可是關社會渣滓的地方。」現在回想起來,這些言語是典型的共產黨的流氓作風,如同一個強姦犯把少女強姦了,還要問她:「你自己向內找找,我為什麼要強姦你?」
但由於當時的高壓環境下失去了正常思維,我竟然想:挺對不起那些電擊我的警察的,都是因為我的存在她們才要花費這麼多的時間和浪費這麼大的精力來電我,我太不好了,一點不為別人考慮。他們還經常對我進行心理暗示,說非要堅持一個事情就是偏執狂,暗示我精神不正常,轉化才是正常的。還說被送到精神病院的精神病人都以為自己是正常的。就這樣,最後我崩潰了,其實就是大腦部分精神失常了。等你轉化了,他們又引導你把停止迫害和共產黨聯繫到一起,讓你對共產黨感恩戴德,說:「看,現在一切都好了吧,也沒人打你了吧,如果你還接著煉,不定成什麼樣了呢!還是黨挽救了你吧?」
精神從死亡到復甦
記者:轉化後是不是很快就會被釋放?
李彬:轉化前警察是那麼說的,但其實真的轉化了,他們也不會輕易放過你,還要逼著你再去給沒轉化的人做轉化工作。我轉化後在勞教所大約又過了3個多月,2001年4月16日,我因勞教期滿才被釋放。
記者:因為你剛才談到轉化是在部分精神失常的狀態發生的,那你出來後是不是很快就發現了這種不正常?
李彬:回到了社會上,回到了人群中,逐漸的,我發現一切並不像我在勞教所裡所認識的那樣,那套歪理很多都是無稽之談。因為中國社會中的腐敗、欺詐、道德敗壞已經到了令人觸目驚心的程度,假藥、假酒、假醬油,毒大米、毒麵粉、毒瓜籽,注水肉、地溝油、大頭嬰兒奶粉……你想迴避都迴避不了。這時你自然會懷念自己曾在法輪功的修煉中感受到的那種祥和美好,那可是實實在在的。而且我的身體狀況也大不如從前,心性標準也越來越差。就這樣,我所親歷的現實生活,讓我終於意識到,修煉法輪功不僅沒有錯,而是對自己、國家、社會都有益處的一件大好事。
但重新修煉又面臨著再次被抓的危險,就這樣,我在痛苦的思想掙扎中,虛度了三年半的光陰,在那段時間裏,我真正的生命沒有了,精神幾乎死亡了。可是由於在勞教所裡被洗腦非常嚴重,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症,被繞在共產邪黨不合邏輯的歪理中無法解脫。社會的現實與思想中無法解開的矛盾形成強烈衝擊,困擾著我。為瞭解脫這一切,2004年7月,我來到了美國。我希望在自由的環境中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
記者:那你來到美國就明白了這一切嗎?
李彬:來到美國之後,我看到了國外的大法洪傳,接觸到了善良的法輪功學員,他們純正純善的表現讓我放下了一切疑惑,更加確信了法輪功是正法修煉的強大信念。有些被共產黨欺騙的人說法輪功搞政治,是因為他們已經被黨文化洗腦成了無神論者,肯本無法理解法輪功學員的行為了。比如他們不相信這麼多法輪功學員無條件的用自己的時間、精力、積蓄,在國內還要冒著生命危險,去幫助停止這場迫害,去幫助解救中國人,而沒有任何自己的目的。我們的一切都是在用「心」做,這是共產黨的思維邏輯永遠都理解不了的。在這種環境下,我被共產黨扭曲的靈魂慢慢復甦了。
記者:這種復甦過程對你來說很艱難嗎?
李彬:怎麼說呢,說難的確難,但是從另一個角度說,其實也就在那一念之間,就如同當初長期被折磨的洗腦過程,而轉化那一念就是一瞬間。當我第一次意識到自己曾經被折磨後所出現的不正常狀態時,我哭了,心情很複雜,同時,我也慶幸自己畢竟還是走回來了。這種精神上的轉變過程,外人可能看不出什麼來,但對於我簡直就是死而復生的過程。
記者:能簡單談一下目前你在美國的生活嗎?
李彬:我現在生活的非常幸福,有自己喜歡的工作,週末可以去公園煉功,我還參加了法輪功的仙女隊,向人們展示中國傳統文化的美好。一個朋友前陣子來美國見到我之後說像個出籠的小鳥,而且說:「我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發自內心快樂是什麼樣子,在你身上我看到了。」我自己也是感到非常的快樂,沐浴在真善忍的信仰中,身心特別快樂。
記者:最後你還有什麼想對我們的讀者說的嗎?
李彬:我雖然來到了美國,可在中國大陸千千萬萬象我一樣的法輪功學員還被關押在監獄、勞教所、洗腦班和精神病院中,在經受著殘酷的折磨,甚至被活體摘除器官。每每想到這些,我的心都在流血。我希望所有善良的人都能伸出你們的援助之手,早日結束這場無理迫害,讓每個人都能自由、幸福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