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國外,環境的陌生,生活的壓力讓他們飽嘗了背井離鄉的辛酸。
翟碩
男,21歲,現就讀蘇格蘭特爾福德學院。
初到異國他鄉,迎接他們的是舉目無親、孤立無助甚至受騙上當的遭遇。翟碩高考落榜,在北京的一所民辦大學學了兩年計算機專業。爸爸一直對他上的不是正規大學耿耿於懷。雖然去英國學語言一年的學費要4000英鎊(約合5萬元人民幣),好大學一年學費要1萬多英鎊,但他爸爸很看好英國的教育制度,於是就花了1.3萬元委託一家留學中介機構,幫他聯繫去蘇格蘭特爾福德學院留學。
前年10月31日,翟碩登上了飛機。9個多小時後到了倫敦。剛踏上英國的土地,翟碩說他就遇到了麻煩:「首先是語言障礙,我需要在倫敦進行落地簽證,再轉機到蘇格蘭。雖然出國前我參加過兩個英語口語強化班的學習,可倫敦移民局官員的提問我只能聽個大概,卻回答不出來,急得出了一身冷汗。好在問題不太複雜,無非是『你為什麼來英國』等等,我連蒙帶唬好歹矇混過關了。
「在倫敦轉機1小時後,我到達蘇格蘭首都愛丁堡。一下飛機我就傻眼了。出國前中介公司的人說,已為我在愛丁堡安排好了住的家庭,那家人會來機場接我。可我在許多舉著牌子接人的人群中轉悠了半天,也沒找到自己的名字。眼看著同機的人一撥一撥都走光了,我孤零零地站在空蕩蕩的機場大廳裡,真正體會到了什麼叫舉目無親。想到我連那個家庭的地址、電話號碼都不知道,有一種被遺棄的淒涼感,眼淚止不住地流,怕人看見就躲進廁所裡哭起來,邊哭邊後悔出國。大哭了一場,才想起給中介公司打電話,就在機場花10英鎊買了張電話卡。由於語言不通,卡買錯了沒法用,好說歹說才換了一張。費盡周折,當學校值班的人來機場把我送到那個蘇格蘭家庭時,我已經24個小時沒吃沒喝了。」
金芊
女,22歲,現就讀新加坡淡馬錫理工學院。
金芊已在新加坡留學3年了。出國前她是北京一所重點中學高三的學生,眼瞅著就差高考這一關了,父親一位在新加坡工作的朋友,建議她去新加坡上大學。新加坡有6所公立大學,國際學生一旦考上,可享受80%的助學金,個人承擔20%,也就合1萬多人民幣,和國內一些大學的學費差不多。而且新加坡的官方語言是英語,不像國內的一些大學,學出來的往往是「啞巴」英語。全家人一致贊同金芊到新加坡留學。
金芊對剛到新加坡時的窘況記憶猶新:「雖然出國前我就做好了吃苦的準備,但還是遇到了許多出乎意料的苦。
新加坡雖然華人很多,但當地華人說的話我聽不懂。我和一個女孩合租了一間房,房東老太太對我們很苛刻,房間裡安著空調,但不許我們用。在房間裡熱得實在受不了,我就到附近的酒店大堂裡做功課,圖的是那兒有空調涼快。老太太也不許我們用洗衣機。毛巾被、牛仔褲我都得用手洗。她還不許我們在廚房做飯,只能天天到街上的小飯館去吃。我們先交了兩個月的房租(其中一個月作為抵押金),和我同住的女孩實在忍無可忍,住了1個月連抵押金都不要就搬走了。雖然我也很想搬走,但想到會損失300元新幣(約合1500元人民幣)的房租就忍住了。
「新加坡的東西很貴,幾乎是中國的5倍,我在家時特愛吃零食,可在那兒不敢買,太貴了,剛去的半年我連根冰棍都沒捨得吃。很多中國同學都叫苦連天,一個從河南來的同學說:『要知道出國這樣,打死我也不來。』
「剛到新加坡不久,我的留學計畫就差點兒泡湯。我原計畫先到語言學校學幾個月,然後考新加坡淡馬錫理工學院預科班,學半年後直接轉入該大學。但當我在語言學校結束學習後,把舊的學生准證交給新加坡移民廳,等待辦新准證時,接到移民廳的來信,就一句話:學生准證沒被批准。這意味著我必須在14天內離境。我頓時懵了。」
於苗
女,20歲,現就讀美國科羅拉多大學。
於苗赴美時已是大三的學生了,由於在國內接受的就是美國的師資、教材和全英語授課,初到美國時,她雖然沒有太多的語言障礙,但面臨的卻是與在國內上學時截然不同的壓力。
「剛去美國時,我除了學習,還要兼顧打工、做飯、學車、處理生活中各種雜務和人際關係,生活不再像在國內時蜷縮在象牙塔裡那樣單純。有的課堂上同學是清一色的美國人,授課內容是文化背景很遙遠、很陌生的東西。
教授很鼓勵課堂發言,同學們在課堂上都很活躍,發言時出口成章。而我在前幾節課上,儘管一直都想插嘴說點兒什麼,但喉嚨就像被堵住了,始終無法開口。
「終於有了一次讓同學認識我的機會,在媒體與政治課上,教授讓大家作自我介紹,我很興奮,站起來說,我叫於苗,來自中國,我剛來美國,覺得一切都很陌生,我不認識你們,又來自一個完全不同的文化背景,我覺得很沮喪,又覺得你們每個人都那麼聰明,上課時那麼活躍,我曾想過要退掉這門課。我很想認識大家,如果你們能夠幫助我,讓我學得更好,我會非常感激的。我說完後,教授激動地說『Nice,VeryNice』,同學們給我鼓起了掌。終於把憋了好久的心裏的話說出來了,我覺得眼淚直在眼眶裡打轉。」
他們疲於打工,忍受屈辱,咬著牙掙到了血汗錢,也體會到了奮鬥的樂趣。
翟碩
出國雖然才8個月,但翟碩認為自己脫胎換骨像變了個人。「過去在家時,我好吃懶做,花錢沒數,三天兩頭和父母下飯館,一放假就到雲南、青島、哈爾濱天南海北一通兒旅遊。可在國外,我很少在外面吃東西,幾乎沒出去玩過。我最愛在超市快關門時去買快過期的食品,剛去時買了一大包快過期的麵包,吃了好幾天,直吃到麵包長了毛。青菜也揀便宜的買,一根黃瓜賣10多元人民幣,我從來不吃。我把花的每一筆錢都仔細地記下來。我覺得睡覺是浪費生命,有那時間還不如去打工。」
翟碩剛去愛丁堡一個月就急著打工。他的第一份工作是在快餐店負責收拾40多張餐桌,樓上樓下跑個不停,垃圾袋滿了得換,還要切菜、洗碗,老闆不讓閑著。有一次他不小心把手切了個大口子,血流不止。他怕老闆看見嫌他笨不讓干了,匆匆忙忙就去洗盤子。破了的手在熱水裡泡了幾個鐘頭,下班時手指已被泡得紅腫。
在餐館他拿的是最低工資,一小時4英鎊。後來聽說當清潔工掙錢多,一小時5.6英鎊,他就改了行。清潔工每週六、日從早上6點上班,干到中午 12點,6個小時中他要分別去打掃3個酒吧。臨回國前,我打了3份工。平時每天下午5點至7點收拾4間教室,8點至11點半到餐館送外賣。週六週日早上6 點至12點打掃酒吧,下午5點至夜裡12點半到餐館送外賣。
「打工受苦受累不說,還受欺負。出國前在我印象中英國人很紳士,可幹完活兒工頭常常少給或不給錢。我在酒吧打工,兩個星期應掙100多英鎊,可工頭只給40英鎊。沒辦法,只好『打掉的牙往肚子裡吞』。」
翟碩出國8個月,打工掙了2000多英鎊,他挺自豪,說:「這些血汗錢夠生活費了。」
金芊
「我到新加坡4個月後開始打工。」金芊說,「我教小學生和成人漢語。教小孩1個半小時20新幣,教成人一次50新幣,這樣我的飯費和零花錢掙出來了。每逢週六、週日晚,我還要到一家五星級酒店的宴會廳打工,主要接待華人的婚禮。我要拎著20多斤的開水壺不停地走,給65張桌的客人倒茶。壺很沉,水很燙,我不得不用指甲蓋墊著倒,一會兒指甲和手都麻了,就不覺得燙了。後來又讓我上菜,按當地老華人的規矩,上每道菜都要先舉起手托著盤子,然後把盤子甩到胸前,在燈光下給客人鞠躬後再上桌。和我同去打工的同學有的把盤子扔出去了,有的被燙了。菜上桌後分菜要求也很嚴,分魚時用刀叉兩下就得把魚刺取出來。分湯時不許一碗一碗地盛,說不吉利,要求一杓湯要分在每個碗裡。我還幹過酒店的客房服務,一人負責10間客房,整理床,擦傢俱,收拾衛生間,自帶著麵包和水,從早上8點一直干到晚上6點,掙50元新幣。
「後來,為了擺脫孤獨,我當起了二房東。我租了房東的幾間房,留學生來了,我到機場把他們接來,住在我租的房子裡,還要幫他們辦各種證件,帶他們熟悉新加坡和學校。為給一個新來的人買張席夢思床墊,我捨不得僱人運,就自己扛著從新加坡邊境坐了一個多小時的地鐵把床墊運回來。床墊足有幾十斤重,扛起來很吃力,街上的人都用奇怪的眼光看我。」
金芊當了兩年二房東,先後接待過近20個房客,她說:「雖然我只混個不賠不賺,但待人接物的能耐可長了不少。」
於苗
於苗的打工經歷也不容易。「我到美國一個月就嘗試著在中國人開的壽司餐館打工,負責接外賣的電話、收錢和領位,一小時掙8美元。我以為接電話很輕鬆,但一看菜單頭就大了,那上面菜餚的名字都是我從沒聽過的,光壽司就有幾十種,我最怕客人在電話裡問『小姐,你們的蜘蛛卷裡有什麼呀?』我實在記不清那裡面除了一隻炸螃蟹外,還有什麼。記下客人點的古怪菜名和特殊要求如加雙份姜等,還要記下詳細的地址、電話,否則送外賣的司機就找不到。」
「領位說來簡單,客人進門,微笑地打個招呼問聲好,把他領到餐桌那兒。可我卻在這事上闖過禍。那天晚上,隨著清脆的門鈴聲,走進來一位衣冠楚楚的美國紳士。我微笑地問『先生,您就一個人用餐?』他彬彬有禮地回答『是的。』我又按規矩問他『您想坐桌子還是壽司吧?』他依舊彬彬有禮地回答『桌子。』 我突然想起老闆說過,如果客人是一個人就盡量帶到壽司吧去,餐廳的桌子不多,萬一來個開Party的沒桌子損失就大了。我於是對那先生說『您就一個人,不如坐壽司吧。』哪知那位先生掉頭就走,走到門口對我說,『小姐,你犯了兩個錯誤,第一,問我就一個人用餐?第二就是關於桌子和吧臺的。』我趕忙說『對不起 』,但他已經大步走了出去。趕走了一個『上帝』,要是讓老闆知道罪過就大了,我忐忑不安,那一晚工作還出了好多錯,最恐怖的是把客人已經被刷過的信用卡又拿來刷了一次。」
儘管打工很累,但於苗想到每一分鐘都在掙錢就很開心。掙了錢後,金錢觀也隨之改變。她說:「初來美國時,不論看到什麼東西都會折成人民幣,覺得好貴,打工後就感覺好多了,即使在學校4塊多錢一頓的中餐也覺得吃得起了。本來嘛,我半小時就掙出來了。好有成就感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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