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性中的惡
善和惡,都是人性的一部分。「人之初,性本善。」人們通常所說的人性,都是指善的和自然的一面。惡,應該是人性中最小的部分。然而,沒有一個時代,能像共產黨時代那樣,把人性之惡張揚得那般登峰造極,那般淋漓盡致。
共產黨的許多理論起了這個作用。其中之一,是「工具論」、「特殊材料論」。司馬璐在書中披露:在中共內部,劉少奇是這些理論最起勁的鼓吹者。劉少奇援引斯大林「共產黨員是特殊材料」之說,大肆發揮道:一個共產黨員,入黨以後,就像木料一樣地交給黨。黨今天需要把這塊木料做成椅子就做成椅子,黨明天需要把這塊木料做成桌子就做成桌子,當黨需要建築大廈的時候,你也可以變成棟樑,但是,如果黨需要造一個馬桶,那麼你也得嚐嚐臭氣……
司馬璐記載:在一次會上,毛澤東要王明表態。王明說:「在毛主席的旗幟下,我願意做『黨的工具』。」劉少奇卻譏諷道:「你提出在毛主席的旗幟下是掩護,是有毒的。」王明又無可奈何地道:「我願意做一頭驢子,慢慢走,跟著毛主席走,可以嗎?」劉少奇卻不依不饒,說:「做黨的工具是不可以有條件的。」
這不禁使人聯想到蘇聯的一段歷史:斯大林以莫須有的罪名,將無數政敵送進監獄,並企圖從肉體上給予徹底消滅。一些政敵不承認自己的罪名,斯大林及其幫凶們便欺騙他們說:他們需要為黨的利益而犧牲。製造「敵人」,也是黨的需要,讓人民相信:即便和平時代,還有敵人,尤其有那些與「帝國主義」勾結的敵人。人民保持警惕,就能保住「社會主義的果實」。
那些甘願充當黨的「特殊材料」和「工具」的人,天真地相信了「黨的要求」,紛紛違心地承認了那些強加於他們身上、毫不相干的「罪名」。一些人在「認罪」的時候,甚至處於熱血沸騰的狀態。連「黨的創始人」之一、元老季羅維也夫也違心地認了「罪」。不同的是,被處決前,季羅維也夫向黨提出了幾點卑微的要求。對此,斯大林在中央委員會上冷冷地說:「你們看看,你們看看,這個季羅維也夫,他居然敢對黨提條件!」
文革開始,劉少奇遭毛澤東親自炮轟和打倒。滿腹委屈的劉少奇找到毛澤東說:「我只有一個請求,辭去一切職務,回到鄉下去種田,做一個普通人。」
此時此刻,連劉少奇自己都忘記了,他只是「黨的工具」,無權對黨提條件。黨需要樹一個「中國的赫魯曉夫」,需要他這個「反面典型」。「開弓沒有回頭箭」,他想做一個普通人,已經是痴心妄想。歷史對劉少奇開了一個天大的玩笑:當他最後慘死在河南開封一個暗無天日的地下室時,不知他是否想清楚了,正是他自己親自鼓吹的「特殊材料論」、「工具論」,成為置他於死地的「殺手(金間)」之一。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孽。對他直接下毒手的那些人,也不過都是他自己調教出來的「工具」罷了。應驗了中國那些絕妙的成語:自作自受,作繭自縛,請君入瓮,等等。
而且,把毛澤東奉上神壇,劉少奇正是始作俑者。從「延安整風」到「7大」,劉少奇帶頭給毛澤東加上至高無上的冠冕。劉少奇甚至把毛澤東捧為「中國革命的皇帝」。其實,類似的幫凶和下場,又豈止劉少奇,彭德懷、賀龍、陶鑄、林彪,等等,又有哪一個,不是如此?
二、寧做司馬璐,不做劉少奇
對比劉少奇,司馬璐是幸運的。試想,如果司馬先生沒有在1941年退出中共,那麼,他可能在延安整風中,落得個王實味一般的下場;或者,在反右運動中,被打入十八層地獄;或者,在文革中,非死即囚。逃過一劫,又如何逃得過另一劫?劫劫相扣,在劫難逃。
毛澤東、周恩來、劉少奇們,整日沉陷於爾虞我詐、勾心鬥角、刀光劍影、你死我活。他們都是身心被毀的殘疾人,無法回到生活,做一個正常的人。可悲的是,由於他們做不了正常人,所有中國人也都做不了正常人。政治學習、罵大街似的報刊社論、批鬥會、自相殘殺。末日般的瘋狂,使這個民族蒙上了永恆的羞恥。那一場所謂的「革命」,捲進了無數中國人,除了充當炮灰的工農大眾,還有無數的文人、藝人、美人……單說那些出眾的美人,楊之華、孫維世、傅作義的女兒、陳佈雷的女兒,等等,下場都是那樣的悲慘:或者在中共的監獄裡,被活活鞭死;或者從高樓上縱身而下粉身碎骨……她們本應是大家閨秀或小家碧玉,本應是賢妻良母、相夫教子,卻被誤捲入那一場紅色的大潮,迷失了本性,丟失了生活,賠上了性命。
明智而幸運的司馬璐,得以做一個人,一個正常人,一個平常人。古稀之年,還尋回了少年時期那段真情與浪漫。司馬璐與戈揚的故事,又成就一段天下美談。真個是:青梅竹馬,有情人終成眷屬。金色黃昏,彩霞滿天。寧做司馬璐,不做劉少奇!
中國著名作家沈從文,在他的作品《蕭蕭》「前言」中,有這麼一段話:「我只建造一座小廟,在這座小廟裡,我供奉的,是人性。」在眾多文人墨客中,沈從文的作品,得以流傳,就在於他對人性的執著。共產黨偶爾也提到人性,卻是完全扭曲的人性。實際上,他們以黨性代替了人性。司馬璐曾誤投中共,失身虎穴龍潭,但及時醒悟,斷然抽身,與其分道揚鑣,回覆生活,回歸人性,回返自然。揚棄妖魔,供奉人性。司馬璐的一生,何其大幸!
司馬璐筆下的歷史,也是如此,處處寫人性。他寫中共歷史,以人物為中心,有蜿蜒的歷史,也有動人的故事,比一般的史料更生動、更珍貴、更有價值。他甚至寫到「情慾與政治鬥爭」,披露中共領袖人物因爭奪女人而演變的權力鬥爭。他寫的許多人物,都有獨到之處,而且傳神。諸如:周恩來「是個道家,也是演員」;瞿秋白是一個書生,書生搞政治,是一個「歷史的誤會」;陳獨秀一生清白、清醒,是民主與科學最堅定的守護人;張學良,是一個野心勃勃又反覆無常的小人,注定成為千古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