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謊。至上而下，自下而上的普遍地說謊。
這不是指個人因私德的問題而說謊，而是說，系統地製造謊言，傳播謊言，相信謊言，生活在謊言之中而麻木，而墮落，而毀滅。
林彪當時有一句名言：不說謊話辦不成大事。這與戈培爾定律可以相比美：謊言重複一千遍就成了真理。戈培爾定律是宣傳學的基本原理。
集我個人多年的生活經驗，不說謊話，許多時候，連小事也辦不成。另一經驗是：就個人的心靈而言，自己是一個謊言機器的受害者，同時也是一個害人者，撒謊者。因為多年來自己也用附和謊言，為謊言圓謊，來參入到這部謊言機器的運轉之中。
我經歷了文化大革命，那是一個製造謊言的典型時代。在那個年月中，通過廣播，報紙（那是還沒有看到電視和電腦），書籍，文件，等等。有三個謊言不斷被製造，不斷被重複。據說，是四人幫具體負責這部謊言機器的日常運轉。
第一個謊言：把「一個領袖」神化成為神。凡是領袖，總是偉大的，正確的。
第二個謊言：把一群人製造成「階級敵人」，並且，隨著政治運動重點的不斷轉移，不斷地製造出新的一群「階級敵人」。在國際上，也製造一群敵人。叫做「帝修反」（帝國主義，修正主義和各國反動派的簡稱）。凡是被打入敵人這個另冊中的，一定製造出兩個特徵：罪大惡極，十惡不赦。
第三個謊言：「全國形勢一片大好，越來越好」。問題是有的，但那是國內外的敵人的破壞造成的。並且，問題總是個別的，局部的，暫時的。
據說，五九年前後，毛澤東很晚才知道餓死人了。我相信這是真的，因為他看到的聽到的消息一定是形勢大好。因為他說形勢大好，而上面和下面的宣傳總是根據他的說法來宣傳，並且這個宣傳一定會證明偉大領袖你說得十分正確。直到一天，他自己也成為謊言的受害者。
不只是一個人的毀滅。謊言毀滅的是一個民族的心靈。
戈培爾這位第三帝國的宣傳部長還說過一句話：「即便我們輸了，我們也將獲勝，因為我們的觀念已經深入到了我們的敵人的內心。」
他說得對，文化大革命結束後多年我承認了，那些觀念不僅深入到了我的內心，深入到了我的語言表達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