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段時間坊間傳說,有教授在校園內打出這樣的標語牌:「任何學校都不能以學生為賺錢對象,沒有哪個國家把學生作為商品和財源來榨取的」,抗議學校亂收費,高收費。據說黨和國家高度重視教育,「再窮不能窮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教育部長也親自出馬否定國家把教育產業化。「天子多恩澤,蒼生轉寂寥」。教授的抗議九成要石沉大海,「學生」還要繼續成為「學校」的「賺錢對象」,「學生」還要被「國家」「作為商品和財源來榨取的」。
無獨有偶。近日,教育界又傳出上海交通大學九名博士生怒炒博導的消息。據說博導夫人開了間公司,博導整天忙於為公司找業務,找到業務就佈置給博士生做。學生講,「平時基本上沒有學術討論和交流。導師把我們當成了為公司賺錢的工具」。因此,要求學校更換導師。校方無奈,私下解決。
博士炒導看起來和教授抗議無關,實質上是一回事:教育在吃學生。因為博導辦公司是合法的。「前幾年七部委聯合發文件允許高校辦企業,這一文件實際上是鼓勵和縱容了教授辦公司現象」。既辦公司,教授就難免成為商人。學生的感受是真實的,「在我們眼裡,這位博導就等同於一個商人,而我們就是他的私有雇工。」可是,又有哪個開公司和為公司效力的教授不是這樣?導師將所帶碩士,博士研究生當作私人財產和廉價勞動力,在中國高校早已成為公開的秘密。以致「現在不少博導每年招生都是能招多少就招多少,學生成了博導課題組的勞動力」。就這位被弟子炒了魷魚的66歲博導,所帶的研究生數量已超過40人之多,這個數字還是在9名博士生集體轉走之後。
現實是「中國高校盛行的教授辦公司熱,至少還要持續20年左右才會改變,這是中國高校體制所造成的最大缺陷!」既是體制問題,就是個牽扯到全局的問題,誰也無法解決,誰也不能解決。抗議的教授孤掌難鳴,解決不了,學生集體抗爭,也解決不了。學校費仍照收不誤,公司照辦不誤;學生血照流不誤,工照打不誤。問題在於,這樣辦教育,學生能專心讀書麼?教師能安心教書麼?師生能共同研究麼?
這使我想起龍應臺女士幾年前一個驚心動魄的經歷。
「德國人性格裡的認真,在我看來,簡直就像豹皮上的斑點,走到哪亮到哪;是擺脫不掉的胎記。深秋的一個夜晚,我去法蘭克福聽一場作品朗讀會。晚上的節目嘛,不管是音樂會,電影或演講,兩個小時也就結束了吧。可是這場文學作品朗讀會,使我終生難忘。在一個小小的畫廊裡,來了大約幾十個觀眾,其中有幾個嬰兒像袋鼠一樣趴在年輕母親的胸上。朗讀的作家,作家的翻譯者,作家的評論者,再加上主持人,可能還超過30人。
朗讀從6點開始。8點,我覺得脖子酸了。9點,腿坐麻了。10點,吸收能力開始下降,聽得不知所云--但是我堅持著;我要看看這些德國文學愛好者能耗到什麼時候!
11點,我的頭不時垂下來,快要睡著了。12點,教堂的鐘聲隱隱傳來,一個作家正在用他低沉單調的聲音唸一段小說;我兩眼發直,頭昏腦脹。
清晨1點,我逃離現場,心裏充滿恐怖感:愛文學可以愛到這種地步,饒了我吧!
他們究竟是幾點鐘散的,我當然不知道。「
龍應臺女士的恐怖感,我完全理解:我們跟先進世界的差距太大了!人類必須進化,不能停滯。雖然社會的人進化,不遵循自然界動物進化的規律,但必須進化才能生存,不進化會被淘汰出局則是一樣的。1995年美國舊金山秘密召開的「費爾蒙特飯店會議」,就設想,保留現有人口的20%才是理想的世界。一個學生不專心讀書,教師不安心教書的民族,能適應未來的世界麼?能不恐怖麼?
「二月賣新絲,五月糶新谷,醫得眼前瘡,剜卻心頭肉」。出賣教育,是要遭報應的。
源自《議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