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裡先說一說「小姐」。小姐這個稱謂原本是對未婚女子的一個尊稱,自古也是有規矩的。一是要未婚,二是要大戶人家。普通百姓人家的女孩子,是只能叫做姑娘或丫頭的。清帝遜位,共和興立,大家講究個平等,於是所有未婚的女子都可以叫做小姐,這著實是一大進步。
待到後來,人們一律稱作同志,直到改革開放,小姐這個詞才又從字典裡回到生活中來。從地域上先從沿海大城市而到內地,從職業上說先從文藝界而到360行,稱者稱得親切,聽者聽得也舒服。
可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小姐這個詞慢慢地開始發酵了,逐漸有了另外的味道,乃至於現在基本上變成了某個行業的專用名詞。好人家的女孩子你若稱呼她小姐前不加上姓氏,恐怕是要招人家不高興的。其實那個行當的女子,原本是有很多稱呼的,但是自古以來,是從來跟小姐不沾邊的。現在何以如此?竊以為是很多原本良家的小姐,不珍視這個本來純潔的稱謂,稀裡糊塗就下了海。再加上文藝界起鬨架秧子,電影電視一統亂稱呼,先亂後變,涼水煮蛤蟆,遂成為現在這個尷尬的局面。
一個純潔的稱呼已經毀掉了,突然擔心起另一個神聖的稱謂-------老師。老師是文化文明傳承的載體,是人類靈魂的工程師。師者,傳道授業解惑也。首要的工作是傳道,傳什麼道,立身立人之道,然後才是教授知識解答疑惑。因此自古選老師首要是要選德的,其後還要有才,是謂德才兼備者方可為師。而且因為老師對學生畢生的影響,才有「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說法。而一般的人,是輕易不敢做別人的老師的,所謂「人之患在好為人師」。這便是規矩。
然而現在「老師」這個神聖的稱謂也有發酵的苗頭了。
首先是文藝界又開始瞎稱呼了。隨便打開電視,什麼這個人生,那個劇場,但凡是個談話(我以為就是侃山)節目,請來的嘉賓五行八作,但是基本上一律稱呼老師,有的嘉賓也就三十歲左右,一不小心出了名,在比他小几歲的主持人或同道嘴裡,也成了老師。也許是因為覺得叫大哥大姐太俗,叫師傅太土,叫先生同志不瓷。呼者嬉皮笑臉,受者面目坦然。完全一副你叫我爹,我有便宜不佔王八蛋的架勢。每看到此,總為「老師」這個崇高的稱謂被褻瀆而心痛。
其次是教育已經產業化了。但凡是個產業,則必然要衡量經濟效益了。既然要衡量經濟效益,則必然要向商人學習了。既然要向商人學習,則必然要逐漸姦猾了。既然已經姦猾了,則必然有利可圖了。既然有利可圖了,則必然阿貓阿狗都來了。過去是要當得老師,須耐得清苦。現在是能當得老師,基本可以富足。於是我們看到一部分老師對學生橫徵暴斂,學校以各種名目亂收費,其精明已經絕不遜於商人。且有個別人居然猥褻強暴女生。此等失德,如何傳道授業解惑?雖然這樣的老師只是極少數,然而對老師名聲的破壞力卻極大。
不知道是否杞人憂天,真怕某一天「老師」步了「小姐」的後塵,你稱呼別人老師,會招來橫眉冷對。真到了那一天,不知道孔老夫子是否會急得從廟裡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