綜觀《南方週末》到上海的記者,如陳濤、楊海鵬、余劉文、張平等,大都已成滬地新創媒體的主力骨幹,普遍鬥志昂揚,新聞理想猶存。
只有黃廣明悄無聲息地蟄伏在《上海僑報》,這是一份名不見經傳的報紙。黃廣明不願多談他目前在報社的情況,但他卻希望記者幫忙聯繫廣告版面。
「華中地區你跑得多,遇到熟悉的開發區,幫忙談談廣告,整版6萬,最低可打5折,提成還是不錯的。」黃廣明說:「報社沒有硬給我創收任務,關鍵想掙點收入。」
第一次聽到南方週末的資深記者談經營創收,多少讓人難以適應。
9月6日,記者在和黃聊天時又談到了做廣告的話題,他感慨地說:「在上海,生存是第一位的。」
現在,《上海僑報》是黃廣明作為一介落魄書生,在上海灘惟一掙錢謀生的平臺。
像許多打工記者一樣,畢業於中國政法大學的黃廣明不甘在《湖北法制報》虛度時日,1999年到《南方週末》做記者,一腔正義滿腹熱情,幻想改變現實。但到頭來發現,做新聞不過是用自己的青春在賭明天,除了留下幾篇稿子可圈可點外,幾乎沒有什麼改變。
「所以我現在比較現實,要適應,適者生存!」
9月8日上午,黃廣明在電話中突然告訴記者:「已向報社遞交了辭職報告,主要是處理不好複雜的關係。」
現在,黃廣明和他剛到上海的愛人一起,又開始為新的工作而奔忙。
趙世龍的危險來自何方?
近段時間,全國很多記者都牽掛著趙世龍的安危!
35歲的趙世龍,現為羊城晚報機動部記者。他在廣州已做了整整10年的打工記者,因其眾多有影響力的報導而聞名,是打工記者中罕有的功成名就者。
可就在8月初,趙世龍卻在「記者的家」網站上發了可能遭受迫害的呼救貼:「面臨著人身安全無法保障的問題」。「本人在廣州素與人為善,如遇不測,定為長洲戒毒所所長羅賢文所為。」
今年3月,趙世龍領銜報導了廣州長洲戒毒所「將戒毒女強行賣與雞頭被迫賣淫」的黑幕。
就在央視《新聞調查》播出《阿文的噩夢》之後,7月30日,參與販賣戒毒女的所長羅賢文,竟然以「誹謗罪」向法院提起訴訟,要求追究趙的刑事責任。
9月7日晚,趙世龍告訴記者:「我做記者10年來第一次真正感到害怕,央視《新聞調查》都報導了,他們還敢這樣囂張,公開和暗地威脅我。」
據趙世龍介紹,最近一段時間,頻有搔擾電話找他,有的還威脅說「難道你就不擔心你以後的安全嗎?」
趙世龍意識到了自己身為打工記者的危險處境,決定出去避難:「我最近決定出去躲躲,權當雲遊四方吧!」
「中央電視臺和新華社的記者揭了這麼多黑幕,有記者輕易被告的嗎?」
趙世龍苦笑:「我是在流浪中找新聞理想的人,多年來一直過著沒有戶口、沒有工作檔案、沒有固定住所的『三無』記者生活,甚至連正牌記者擁有的記者證都沒有,靠報社發的工作證採訪。」
秦斌:記者是吃青春飯的
9月7日下午,秦斌終於離開了《楚天金報》,在武漢天河機場登上飛機的那一刻,他的心情無比輕鬆,他此行是到北京電影學院進修攝影專業。26歲的秦斌,辭職赴北影深造的目的是為遠離記者這個行業,這與幾年前他在武漢大學為做攝影記者而苦學專業的初衷背道而馳。
秦斌告訴記者:「北影畢業後我想開個人影樓,或者學DV玩玩記錄片,不會輕易再去做報社記者了。」
秦斌在《楚天金報》做了一年攝影記者,之前在《新經濟報》做了半年。初到報社時,秦斌在報社不願花錢買好相機的情況下,自費買了一部佳能5點對焦的專業相機,加上必配的鏡頭算起來有兩萬多,但直到現在離開報社,也沒有得到補償。
「這部相機都用得差不多了,一年來的工資收入只能滿足日常開銷,幾乎沒有節余。」秦斌說。
此次北影的學費對秦斌來說不是一筆小數目,秦斌自己算了一筆帳:「學費每年10000元,再加上每月租房和生活等費用至少要2000元,兩年下來就是7萬。」
秦斌的父母是普通工人,5年前就退休了,為籌集高昂的學費,兩個老人很費了一番腦筋,但他們就是支持秦斌離開報社。兩位老人覺得「讓孩子在報社混沒有指望。」
和報社正式員工相比,秦斌的確什麼都沒有,醫療、社保、住房公積金等,想都不敢想,報社也一直未與他簽正式合同,他只是眾多記者中的一員。
「誰知道什麼時候報社就把你給開了。」秦斌說:「記者的流動性太大,大家都沒有任何穩定感。」
秦斌供職的報社是日報,記者深夜加班到兩點是家常便飯。秦斌雖然每天都玩命地工作,但工作以來還從未生過病。可越是這樣,他心裏越不平靜:「說不定哪天就倒下了,到時候只有叫天去!」
所以,秦斌不願再繼續這種酸楚的打工生活,他的理由很簡單也很真實:「記者是吃青春飯的,記者幹不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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