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在線8月13日報導,我出生在四川廣安的一個教師家庭,1990年,13歲的我被過繼到成都的養母羅曼麗家,養母年輕時曾在廣安插隊,與我生母相處多年情同姐妹。返回成都後養母在省委某要害部門任處長,養父林勇是四川省幹部函授學院的教授,他們把我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兩個哥哥也很喜歡我,我是林家上下寵愛的「掌中寶」。
1996年我從工業大學畢業後,被分配到社保局上班。一年後,我就辭職了。1998年6月份,我跟隨一個遠房的三姐在成都市太升南路做起了手機生意。1998年9月的一天中午,我發現三姐穿了一雙鑲有幾朵紫色小花的漂亮皮拖鞋。三姐告訴我是路口一個擦鞋匠的備用鞋。她說:「他可不是一般的擦鞋匠,他擦一雙皮鞋還得收5元錢呢!」三姐的話引起了我的興趣,想看看這個叫羅福歡的擦鞋匠究竟何許人也?
羅福歡是個棱角分明的帥小夥兒,留著標準的小平頭,身著一件乾淨的藍大褂。他身邊有一個打開的擦鞋箱,裡面的鞋油、鞋刷、清潔劑整齊地排列著,木箱上還有一塊中英文對照的價目表,旁邊排放著幾雙漂亮的備用鞋,一切都顯示出他的與眾不同。他微笑著說:「小姐你好,歡迎光臨。」
羅福歡擦鞋的手法果然特別,那份認真勁更讓人吃驚,清潔、摩擦、拋光每一個環節都像在繡花一樣細緻耐心,擦一雙鞋竟用了半個小時。擦完後,他還要端詳一下鞋子,像藝術家在鑑賞一件剛完成藝術品。
經羅福歡擦過的鞋不僅亮可鑒人,而且一週都不沾灰塵。幾天後,我又一次看完他擦鞋後,感嘆地說:「我發現你不像在擦鞋,卻像藝術家在做表演。」不料,羅福歡竟然一本正經地反問:「擦鞋難道不是一項藝術嗎?」
羅福歡向我說起他的「擦鞋革命」時,眉飛色舞神采奕奕。原來,這個畢業於四川師範大學教育系的高才生在1997年放棄了航天工業公司的工作,走街穿巷地去擦鞋,他是全國第一個擦皮鞋的大學生。
後來,羅福歡就不肯收我的錢了,他笑著說:「能為你這樣漂亮可愛的女孩擦鞋,我真有些求之不得呀!」他的話讓我心中一陣悸動。羅福歡租住的小屋離我家不遠,一次回家的偶遇後,他就總在店舖外等我一起回家。相處半年後的一天,在回家的路上,羅福歡一副心事重重、屢屢欲言又止的樣子。到了我家門口,羅福歡突然說他喜歡上了一個漂亮的女孩,可不知道那個女孩心裏是否也如此,問我怎麼辦?
一聽羅福歡的話,我的臉刷的一下就紅了,低下頭沒有回答。看我沉默,羅福歡嘆了口氣,神情黯淡地說道:「小會,以前我有個女友,相戀了整整四年,可當她知道我要做擦鞋匠的時候,就不再理我了……其實我心裏清楚,沒有女孩會喜歡擦鞋匠的。」說完以後,他和我道了聲再見,跨上自行車飛奔而去。
那一夜,我做夢夢到了羅福歡,他拿著玫瑰花向我走來,卻被川流不息的車輛阻擋怎麼也走不過來,只好一個勁地在馬路對面向我拚命招手……
突如其來的愛情,使我們的關係變得微妙而尷尬起來。雖然我們還像以前那樣有說有笑地上下班,但自從那次半途而廢的表白後,羅福歡好像受了刺激一樣再也不談愛情了,我們反而像一對情深的兄妹一樣。
一天,我們在吃串串香時,一滴滾燙的油珠濺到了我的手背,我疼得叫起來。羅福歡趕忙為我擦拭,可他粗糙的手又擦疼了我,情急之下,他就用舌頭為我舔傷口。眾目睽睽下,我都不好意思了,可他卻毫無窘色,那一刻我心潮澎湃,對我這般好的男孩上哪裡去找啊?
我一直等待他的下一次表白,可羅福歡無動於衷,終於我忍不住了,一天下班後,我問羅福歡:「能不能把你喜歡的那個女孩的名字告訴我?」
羅福歡沉默了,好一會才吞吞吐吐地說:「其實你是知道的,但我不想讓她跟我受累,讓她因我而遭人白眼。」我忍不住掉了淚,在幽暗的路燈下,我扑入他的懷裡……
1999年4月,成都電視臺以羅福歡獨特的擦鞋技藝和大學生擦鞋的經歷做了一個專訪,即將在4月22日播出。我知道終於等到一個告知父母的最佳機會了。
那天,我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事先把電視調到33頻道。電視裡羅福歡在神采飛揚地講述擦鞋經歷以及自己的夢想,可直到電視結束,他們連一句評論都沒有。
我只好問養父:「爸爸,你覺得這個小夥子怎麼樣?」養父說:「不錯啊,小夥子自己創業。」我又小心翼翼地試探養父:「可他的職業只是擦鞋,有前途嗎?」「行行出狀元,職業是沒高低貴賤之分的。」聽了這話,我心中的石頭「撲通」落了下來。隨即,我向家人鄭重地宣布羅福歡就是我交往的男朋友。
家裡立刻變得鴉雀無聲,隨後便引發軒然大波。二哥不滿地說:「你發神經了嗎?」養母更是氣得一句話也不說地回房了,我的眼淚在眼眶裡團團打轉。隔了半晌,養父才對我說:「你把他帶來,讓我先看看吧。」
登門那天,羅福歡特別緊張,洗了好多遍手,可是他的那雙早已被鞋油浸潤入紋理的手,卻怎麼也洗不乾淨,他只好戴了一雙嶄新的白手套。吃飯時,在養父的勸說下,他摘了手套,一雙黝黑粗糙的手頓時把全家人都驚呆了……
在全家人的強烈反對下,我們被迫假裝分手。羅福歡一言不發地埋頭苦幹,而我終日鬱鬱寡歡。
禍不單行,從2000年初開始,我就總感到腰疼,6月時被醫院確診為急性腎盂腎炎,對年輕人來說這病很可怕,因為一旦轉成腎炎將影響生育,我心急如焚。住院期間,我很想見羅福歡,可是從早8點開門到晚10點清房,都有家人陪床,然而羅福歡還是來了。
一天晚上10點剛過,病房響起了輕輕地敲門聲,隨後一個白大褂閃了進來,來人摘下口罩,竟然是羅福歡。我又驚又喜,我問他是怎麼進來的,他指著這身裝束笑著說:「混進來的。」那一夜,我忘記了所有的病痛,興奮地和他聊了一宿。同室病友也很同情我,以後一見他來就假裝睡覺,每天這個時候就成了我們的歡樂鵲橋會。
然而有一天,正當我和羅福歡手拉手說笑的時候,養父養母突然返回了病房。養母很無奈地看了看羅福歡,然後拿出一疊紙晃了晃說:「女兒大了,我管不了了,但有一點我必須明確告訴你,這是剛出來的病情報告單,二期腎炎,醫生說小會以後不能生孩子。」
我頓時感到天旋地轉,與呆若木雞的羅福歡四目相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羅福歡身上,病房裡靜得連掉根針都能聽到聲音。突然,羅福歡站起身來,強裝笑顏地搖了搖頭,鄭重地說:「伯母,這個我沒考慮,我只是知道我愛小會,愛一個人是要付出代價的,就像她也情願為我付出一樣。」
又是一陣沉默,養父接過那疊紙遞給羅福歡,說了聲:「好好愛小會吧,我們不會和你搶她了。」羅福歡拿過一看,卻哽咽地哭了,原來是醫院出具的病癒出院通知書。
我們的愛情終於撥雲見日了,2001年春節,我們結婚了。我們沒有舉辦婚禮,因為我擔心刺激養父母,我們甚至沒去影樓拍一張婚紗照,因為我們囊中羞澀。
新婚之夜,羅福歡送給我一個印有兩顆心的銀色盒子。我打開一看,是一枚玉石戒指,戒指下面有一枚閃亮的一角硬幣。羅福歡誠懇地說:「我一無所有,可是一角硬幣就是十分錢,我要用十分的心來愛你,給你幸福。」那一刻,我喜淚紛飛……
2002年1月,我們的寶寶出世了,我們也買了房子,生活開始好轉。2003年2月18日,我們的「羅記」高檔擦鞋店終於開張了,他自己設計了商標、徽記,統一服裝,設置了茶座。並向國家工商總局申請註冊「羅記」擦鞋商標,這是我國第一個擦鞋匠向國家申請註冊商標。
羅福歡的擦鞋技術早就聞名遐邇,慕名而來的顧客絡繹不絕,很多老顧客還專門從太升南路跑來羅記擦鞋。四川省的媒體都作了報導,甚至連中央電視臺也專程來採訪,羅福歡終於跨出了邁向成功的第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