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有的國際秩序可以用一個簡單的不對稱博弈模型來說明。假定有對立的甲、乙兩方。甲的原則是不主動進攻對方,只是在遭到進攻後才還擊,而且還擊到對方沒有還手能力的時候便停止。而乙方則只是在認為自己沒有希望贏得衝突的時候才"韜光養晦",一旦自覺能力足夠是便會主動出擊,直到置對方於死地。鑒於雙方所遵循的不同原則,我們不妨稱甲方為騎士方,乙方為無賴方。顯然,在這個模型中,無論在什麼情況下無賴方永遠不會滅亡;與此相反,騎士方則有可能滅亡。騎士方保持不滅亡的條件是永遠保持強勢,從而使得無賴方無法消滅自己。
如果我們使得這個模型再複雜化一點,看看這種秩序對騎士、無賴雙方的人民的福利影響。假定騎士、無賴雙方的資源都分成兩種不同的用途,一種只能用於戰爭,另一種只能用於改善人民福利。由於無賴方的目的是消滅騎士方,所以它會在維持最基本的人民需求的情況下,儘可能地將資源投向戰爭準備;而騎士方也不得不保持其戰爭力量強大到足以威懾對手的水平,在這種情況下則不得不在人民的福利上作出犧牲。由此不難看到,這種秩序是一個持續地浪費資源和損失福利的秩序。
遺憾的是,像任何模型一樣,這個模型無法將複雜世界的所有相關因素都包括進去。它雖然可以幫助我們預測博弈的最終結果和博弈過程中的福利損失,卻無法幫助我們完全認定誰是騎士方誰是無賴方。對騎士和無賴的認定只能是模型以外的任務。
以國家為單位來判斷誰是騎士、誰是無賴並不不合適,因為一個國家政府的更迭可以改變該國的行為準則。有些國家在歷史上曾經擔當過無賴的角色,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它們逐漸在國際事務中擔當起了騎士的角色。因此,我們應該關注的是什麼樣性質的政府容易淪落為無賴,什麼樣性質的政府更有可能擔當騎士。
從歷史經驗來看,不受本國人民制約的政府常常成為無賴,而接受本國人民制約的政府則不大可能成為無賴。這個現象背後的道理不難理解:一個國家的大多數人民可能會在一個特定的時期犯十分愚蠢的錯誤,但是作為一個整體,人的天性和理性會使得他們認識到錯誤並改正錯誤。如果它們發現它們選擇了一個錯誤的政府,這個政府給他們帶來了福利損失甚至災難,如果他們有權利的話,他們會拋棄這個政府改正自己過去犯下的錯誤。但是,由少數人控制的、不受本國人民制約的政府則非常可能成為無賴。因為統治集團可以讓大多數人去承擔其錯誤政策的後果,他們自身則毫髮無損。
幸運的是,在人類的歷史長河中,雖然不斷有無賴出現,將它們本國的人民和世界人民推向災難。但是它們大都以失敗而告終。這一方面是由於世界上的騎士畢竟還是佔優勢,當騎士對無賴進行反擊的時候,在無賴壓制下的本國人民也會奮起反抗,奪會他們的權利。
但是,當人類進入二十世紀末期以來,由於科學技術的發展及其在大規模殺傷性武器方面的應用,使得騎士與無賴之間的博弈發生了一個根本性的變化。雖然騎士可以在總體上保持對無賴的優勢,但是只要無賴掌握了致命的殺傷性武器,它們便有可能通過一次性的進攻置騎士於死地。在這種情況下,包括經濟、道德、軍事力量等在內的所謂總體優勢,在某種程度上有可能成為非常脆弱的東西。"九一一"恐怖襲擊實際上是給世界上所有的騎士們發出的警告。在新的國際形勢下,那種對騎士不利的博弈的不對稱性必須改變。所謂對無賴的適可而止再也不是合理的規則了;騎士唯一生存的條件是徹底消滅無賴,掃除致命的威脅。